她感觉周围安静得仿佛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睁开眼睛也丝毫不意外自己回到了别墅里的床上。
虽然不知道兰净珩是怎么做到,在不惊醒自己的情况下把自己扛回来的,只觉得他有时候真挺神奇的,总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迟清野瞥了眼床头柜上的儿童电话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也就是说,自己已经睡了五六个小时了。
口渴,但又不想起床喝水,就这样在床上又躺了半小时,突发内急。
她忍了十几二十分钟,不仅毫无睡意且愈发的清醒,不禁一脸厌烦地挠了挠头,暴躁地起床上了个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再回头看了眼床,站在原地的她思维莫名停滞,许久后才讷讷地打开房间门,光着脚走了出去。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看着阑干风冷雪漫漫,风雪交加的寒夜显得这个世界如此之寂静,仿佛人类都已灭绝,只留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黑白的内心世界与眼前的雪景彼此呼应,冰冷而凄凉。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
“咚!”
突然一个声响,惊得她猛然睁眼,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她凭借着刚才对声音方向的判断,悄无声息地走去,然后在书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因为兰净珩刚好从里面开门走出来。
刚把门关上,回过头来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迟清野,兰净珩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拍着胸口道:“你怎么醒了?”
“你怎么还没睡?”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好似机械。
“刚忙完工作。”兰净珩把手机揣进睡袍的兜里,故作轻松道。
见迟清野眼神淡漠没有吭声,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准备煮面条,你想吃吗?”
两人面对面地静默了片刻,原以为会得不到回应,没想到她忽然说:“我想吃鱿鱼。”
“好,我给你煮鱿鱼面。”他爽快地应允着,然后往厨房走去。
打开冰箱拿出鱿鱼解冻,然后开始准备配菜,热锅煮汤底。
而迟清野只是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像个等投喂的自闭小孩。
鱿鱼汤面煮好后,兰净珩考虑到她不会吃很多主食,于是把所有下锅了的鱿鱼都给到了她的那一碗,担心吃着太咸,还给她倒了杯温水。
迟清野看着满满一碗鱿鱼的汤面,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勺子先喝了口汤。
“好喝吗?”兰净珩一脸期待地问道。
“嗯。”她点点头,然后从碗里夹了几片鱿鱼过去,道:“吃不完,帮忙消化一点。”
兰净珩笑着点点头,“早餐想吃什么?”
“你做?”
“我做。”
“豆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在她成为迟未晚的那些日子里,迟妈每周最少有三天会给她打豆浆喝,有时会突然想念那个味道。
“好,再多吃两个水煮蛋吧。”兰净珩趁机讨价还价道。
她没有反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吃完面,兰净珩将碗筷收拾洗净晾起,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将她送到房间门口,道了声晚安,看着她进去后把门关上才离开。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放心地倒了回来,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
因为她一反常态的听话,让兰净珩心里隐隐生疑且不安。
约莫在门口踌躇了十几二十分钟,他悄悄扭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确定迟清野正躺在床上睡觉,他才放心的回房休息。
待兰净珩把门轻无声息的关上,她像个机械人似地睁眼,缓缓侧头看向窗外,黯然的眼神像是末日里的唯一幸存者。
不知过去多久,冰冷的泪水顺着眼角浸入枕头,即使紧闭双眼也止不住,情绪的崩溃伴她到天明。
早上九点,又是她起不来床的拉锯战。
两人经历了数轮battle,耗时四十分钟,最后还是用轮椅将严重起床气的她推出了房间。
在大管家的监督下吃了药后,神情恹恹地喝了口豆浆,就开始发呆。
坐在她对面,正在剥蛋壳的兰净珩好笑地问道:“好喝吗?”
“嗯。”她木讷地回应道。
兰净珩将剥好的两颗水煮蛋放到她面前,莞尔道:“一会儿等我开完会,就带你去摸鱼。”
“摸鱼?”她眼神颇有些迷离地看着对方。
他抿了抿唇,略带笑意地点点头,“嗯,我钓,你摸。”
一旁的大管家和蔼地看了看他们两人,遂颔首道:“那鄙人给两位准备厚实一点的御寒装备吧。”
兰净珩双掌一合,粲然道:“好,中午吃烤鱼,就那么愉快的决定了。”
迟清野讷讷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待兰净珩去书房开会后,她才神色柔和地低头吃着碗里的两颗水煮蛋。
一个多小时后,兰净珩准备了些工具,然后驾驶着雪地摩托,带她去到附近一处结了冰的湖,开始冰面凿洞,然后下杆垂钓。
因为担心她无聊,还准备了些小零食给其解闷。
迟清野全神贯注地盯着鱼线没入的那个洞,隔着手套时不时搓手。
因为洞口没一会儿就会被冻住,形成一层薄冰,于是她用笊篱时不时地捞冰渣。
“冷么?”兰净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暖宝宝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
她看着手里的暖宝宝,忽然抬眸问道:“你昨晚是怎么把我扛回来的?”
“凭意志力。”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回想起半夜起来的偶遇,她迟疑了片刻,继续问道:“明明很忙,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宝贵的时间?”
“时间花在心甘情愿的地方,算不上浪费。”兰净珩顿了顿,随后莞尔道。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将视线移回到没入冰洞的那根鱼线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叹息着什么。
兰净珩似看出了她的心事,和煦地笑了笑,固定好鱼竿,搓了搓手,聊博一笑道:“我呀,对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相比那些为了获得被认可的成功而绞尽脑汁的人,总觉得能平安顺遂的活下去就是种奇迹,可自从遇见了你,我希望自己能收获更多,包括你,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我希望你的求生欲再强一点,就算是我自私到强加于人的期许吧。”他明悦而由衷地说道。
她听完后不由得调侃道:“你好像个宣扬乐观的传销。”
“那我得加把劲给你洗脑才行。”他粲然笑道。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许久,眼神复杂而迷离,“兰净珩,我总觉得你被调包了。”
“为什么?”他眉梢微挑。
她双眉蹙起又展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跟我最初认识的时候不大一样。”
“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沉稳一笑,轻声问道。
她沉滞了片刻,眉宇间忽生出几分不可与人道来的清冷与怅惘,“成长伴随着痛苦,你成为了更好的人,但背后应该也付出了不少吧。”
“所谓价值互换,可以套用于任何一个地方,包括你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风险投资后的一个成果。”兰净珩从容而答,没有半分自傲与清高,有的只是沉淀后的稳重。。
她别过头去,忧郁而落寞,“相比你而言,我似乎幼稚、脆弱、矫情且可笑。”
“不,你只是心灵感冒了,会好起来的。”他似反驳也似安慰,眼神里满是坚定的信任。
创伤治愈的过程包含药物,开导以及陪伴,缺一不可,必要时采取物理治疗。
而开导与陪伴,必然需要大量的时间、金钱与耐心,但兰净珩,并不想走到物理治疗那一步,因为不想再看到她痛苦的模样。
他的话似乎有安慰到迟清野,她缓缓回过头来,顺势往下看时,发现鱼竿上的浮漂明显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