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雪球喂了个猫罐头,然后又望着巨大落地窗外厚厚的积雪发呆。
因为太在意,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劝他休息,毕竟自己是对家,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显得动机不纯。
下意识说出不那么中听的大实话,没头没尾像个莫名其妙的蛮子,同时也像是在试探对方忍耐的底线,试探他能忍糟糕的自己到哪一步。
再回想起跨年夜,两人明明靠得那么近,明明气氛那么好,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拥有彼此,她却胆怯地逃了。
突然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开始害怕起太过美好的人事物靠近自己,畏惧拥有再失去的痛,担心这一切都是泡沫的化身,一旦触碰就会消失,所以开始学着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好。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试着给她爱,让她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却没有人教她遗忘,就像她无法与自己和解,被过去永远的困住,能活着都是万幸,哪里还有爱人的能力?
她叫的那声“兰净珩”,其实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却又担心那些话问出来,他就会消失。
这时,兰净珩端着空碗从她身后有过,到厨房将其洗好晾起后,抱起一脸好奇的雪球,走到她的身边,莞尔道:“听大管家先生说,下周迟砚书和迟博川会过来陪你过春节。”
迟未晚没有侧过头来看他,只是微微垂下羽睫,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他欣慰地笑了笑,像是把珍贵的东西安置好那般明悦。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冷不丁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凌晨,需要赶一场年会。”他像抱孩子般把雪球托起,任其趴在自己的肩上,若有所思地莞尔道。
她迟疑地回了一声“哦”,便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兰净珩忽然问道:“你起得了床送我吗?”
迟清野终于扭过头来看他,对他提的这个问题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好笑,遂眉梢微微一挑,“你可以选择明晚离开,我稍微晚点休息也是可以的。”
他既好笑又无奈地说道:“可是,我想多待几个小时。”
想在有她的地方多停留一会儿,即使什么都不做,都会感到平静和满足。
那句“别走,陪我过春节”到了嘴边,硬是被迟清野咽了回去,换成:“随你。”
他也有自己的亲人要陪,无论心里多想任性的留下他,都需要克制。
“那我还是明晚离开吧。”他看着玻璃外将要下雪的天,轻轻地说道。
“不多待了?”迟清野以为他赌气想提前走,遂看着他清俊的侧颜,略带戏谑地问道。
兰净珩转过头来,眼眸清澈而细腻地看着她,唇边还隐带着笑意,耸了耸肩,“比起这个,我更想你送我。”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弃原则早起送你。”她习惯性地双手抱胸,不为所动地勾了勾嘴角。
他垂首一笑,又抬起头,无奈而宠溺,“我不会让你放弃任何你想做的事,只是稍稍踏出半步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我。”
每每听到类似这样的话,迟清野都会忍不住陷入沉思,因为不想辜负,不想让对方觉得志在必得。
“兰净珩,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付出可能会石沉大海?”她浑身散发着无形的距离感,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像宣布免责声明似地问道。
“但我还是愿意为此孤注一掷,无论是拒绝更适合我的人,还是陪你走一段没有结果的路,都无怨无悔,因为……”他抱着雪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很艰难,但又不得不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放下你实在是太难了。”
在没见面的那些年里,有过不会再有交集的念头,被迟砚书发现自己派人打听消息时,有过放弃。
可在接到迟妈电话那一刻,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达成共识那会儿。
好奇与吸引,职业操守与爱慕,想要得到的同时也想要尊重这份关系,还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愫萦绕心尖,需要平衡。
说完,他轻轻放下雪球,想要回房间时突然眼前一暗,踉跄了一下,顿时被眼疾手快的迟清野扶住。
她本想一巴掌扇在兰净珩的后脑勺上,怒斥他生病还不好好休息,但因为找不到训他的资格,所以忍住了,只是淡淡道:“快去休息吧。”
“你刚才是不是想骂我?”他恢复光明,抬眸间从迟清野眸中,窥到了一闪而过的怒气,便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她面无表情地否认道。
“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坦荡了。”他站直了身体,故意拱火道。
与其忍着不满憋在心里生出病,不如让她痛痛快快的骂一顿。
迟清野深吸一口气,冷眼瞪他道:“快滚回你的床上去吧,别让我动手。”
“哈哈,这才像你嘛。”
他立马加快了回房的脚步,边走边隐带笑意的回头,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廊上。
迟清野双手叉着腰,看着空荡荡的长廊,忽然“噗嗤”一声,无声地笑了起来。
爱与被爱都需要勇气,他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牺牲与代价都不比自己小,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于胆怯了。
所以这一笑像是自嘲,也像是在感恩,如此糟糕的人生遇上了很有趣的人,很幸运自己还有纠结的余地。
到了中午,大管家终于回来了,还买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准备给迟清野当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