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阗竹轻拂鬓角,嫣然一笑道:“你师父可跟你说过,天下法宝分为何种类别?”
焦飞颔首道:“师父说过,虽然那些凡人都称呼修道之人所用的器物为法宝,实际上却分为符器,法器,法宝三种,真正的法宝少之又少,我师父传我的天星剑丸也不过是法器中的上品。”
孟阗竹笑道:“苏师伯倒也解说的明白,确实如此。我们修道之人仰仗来却魔防身的种种器物,以符器威力最低,炼制也最容易。符器的威力,一是看得有真传符箓,二是看祭炼者法力何如,除了那几个佛道两门,能将佛宗四十八种大神通之一的指物为宝歌诀,或者玄门道家一十三道天府元符修炼至最高境界的大神通者,随手练就的符器,也不输给最次的法宝。普通的符器的威力并不会比法术的威力更大,只是占了方便二字。”
“至于法器的威力高低,是按封印的禁制威力大小,有多少层数来看,想必苏师伯也跟你说了,姐姐就不赘述。真正的法宝,少之又少,就算我们漓江剑派和你们天河剑派,也只有那么三五件罢了,都执掌在宗门长老和掌教的手中,不是炼就元神之辈,根本无能炼制法宝。便是炼气的功夫低了,没过了凝煞、炼罡两重境界,连操纵真正的法宝也不能。”
“这一次出世的纯钧壶,乃是法宝中最为上品,在虚灵,真形,幻神,纯阳四品法宝中,位列幻神。仅次于号称上古奇珍的纯阳至宝,放在哪一家,哪一派都算得上是镇派的法物了。它的珍贵之处,连我也不尽知,只知道纯钧壶乃是古仙人纯钧随身千年,已经练就洞天的法宝,你以后可以去问苏师伯,他知道定然比我为多。”
焦飞才入修行,对纯钧壶是什么东西一无所知,不过关于四品法宝之事,他多少还知道一些。法器的威力,看的是用来祭炼法器的禁法威力,同样的禁法,就要看能在一件法器中炼入多少重禁制。不过不管祭炼法器的禁法威力多大,打入的禁制有多少重,若是不曾生出灵识来,永远都不能被称作法宝。
一件法器要如修行之士一般,经过层层劫数,才有望淬炼精英,生出本源灵识来。灵识一成,法器顿时跃升为法宝,威力骤然增大百倍,就已经非复凡器之身了。
一件虚灵级数的法宝,虽然生出的灵识还微弱,已经是极端难得。真形级数的法宝,几乎都在那些修道数百载的前辈手中,乃是祭炼身外化身必须,任谁得了都珍若性命。至于幻神级数的法宝,亦有一个妥帖称呼,被称作镇教至宝,只看这个称呼,也知道此种法宝的珍奇之处。
至于纯阳至宝,普天下也只有寥寥几件,不是千年大派流传,就是上古仙人宝藏,等闲之士,修炼千年,未必有机缘见识一件,更是不必去说了。
这纯钧壶光是本身品质,就已经极为强大,更别说还被炼出了洞天来!
“纯钧壶如此奇异,怪不得能让这么多修行有成之士欲得之而甘心,不要说师父,就算是我,得了这么一件法宝,也定是先寻个隐秘的地方,把这法宝祭炼完全,让别人无法夺取,不然绝不露头。”
焦飞心中思量:“若是师父不能回来,我只有自己修行。无人指点,今后之路,不知要艰难几许。”
孟阗竹本来对焦飞的聪明,就有几分好感,只是她此番出门,有重任在身,焦飞求她引荐,孟阗竹也不敢轻易答允。听得焦飞被天河剑派的苏星河收入了门下,孟阗竹心中还有几分可惜,但是天河剑派和漓江剑派师长都交好,他对焦飞的态度便亲密许多。
焦飞是个多么伶俐的少年?早察觉出孟阗竹待他亲近,便乘机把修行中的一些疑问,一一提出,孟阗竹略微解答了几句,忽然笑道:“焦飞你这么努力,苏师伯当然欢喜。你们天河剑派的天河九箓,也是道门第一流的剑诀,和我们漓江剑派的天击盈水剑诀不相上下,这些修行上的疑难,苏师伯比我更透彻的多,你又何必来问我?”
焦飞期期艾艾的不知该怎么分说,倒是孟阗竹一笑道:“是了,苏师伯为人严肃,你这做弟子的不敢多说话,看你孟姐姐温婉些,就想把这些疑难问个明白。”
焦飞松了口气道:“孟姐姐明鉴,我也不敢存什么大心思,只是觉得自己进境缓慢,怕师父责骂罢了。”
孟阗竹笑了一笑道:“等你炼气的功夫到了丹成的境界,就能御空飞行了。到时你愿意就到孟姐姐的陋居做客,顺带还能跟我切磋一下剑术,比这么闲聊几句不是强多了。丹成之前,出来勇猛精进,埋头吃苦,绝无其他到了可走,你也不要太过忧扰,修行之路本来便不平坦。”
孟阗竹风姿卓绝,就这么一颦一笑,已是天仙化人般,风采无双,让凡夫俗子不敢仰视。她和焦飞这么一个小道童当街谈吐,惹动了不少人驻足远观,只是谁也不敢靠近来。
焦飞觉察出孟阗竹有离去之意,心中甚是惆怅,正想再问几个修行上的疑难,免得错过了,日后再也无人指点。忽然心思一动,想道:“我何不问问,天下间哪出灵山胜景,适合黑水真法的修炼?没了师父指点,我便找个地方苦苦修炼几年,至少也把黑水真法修炼的小有所成,才敢出头露面。”
孟阗竹心中着实有事,和焦飞聊了这些时候,还是记挂着此番师门的重任。微微含笑说道:“上次见面,你我还是仙凡殊途,这一次就已经是师姐弟了。我这做姐姐的不能没有表示,苏师伯惯于练剑,想来师弟是不会缺法宝的,这里有一册医经,乃是我偶然得之,里面记载了许多诊治疑难杂症的手段,师弟行道天下,正好用来济世救人,也显我道门名声。这医经最后几页还写了几种丹方,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道门灵丹,却也有许多妙处,师弟修炼闲暇,不妨也开炉炼几份丹药出来,一来可以宁神,二来也说不定就用的上。”
焦飞接过孟阗竹素手递来的医经,忙说了几声感激,孟阗竹微微一笑,身子若隐若现,微微举手,恍若云雾般消失了。
焦飞暗赞这位“孟师姐”果然道法高深,虽然可惜还有许多话没有问,但同时也暗自擦了把汗,心庆过了一关。
这道观连续有西玄山龙虎派的杨明河,漓江剑派的孟阗竹前来,焦飞再也不敢在道观前窥测了。心道:“这是两个露脸的,那藏在暗处的人还不知有多少,我莫要惹火上身。师父是等不回来了,我还是另寻出路罢!”
他在街上转了几个圈,这才回到住处。苏环见焦飞出去一趟,满脸愁容,想要劝慰几句,焦飞却先开口说道:“我师父怕是有事不能赶回来,苏姑娘可知道长安附近有那条河流宽阔,水流充沛?”
苏环不知焦飞怎会忽然问起长安附近的河流,但还是答道:“长安附近,有天下四大水系之一的淮河,不知焦公子为何问起此事?”
焦飞也不言,只是道:“我要去淮河边等候师父,苏姑娘可要一起,或者回去十万大山中潜修?”
苏环听得焦飞语气中有些不对,想要说的话,一时便说不出口。良久才咬了咬牙说道:“也只有公子才能救我姐姐,不拘天涯海角,我都会跟随公子。”
焦飞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现在便启程!此时动身,还来得及出长安城。”
苏环也不知焦飞为何会如此惶急,但也只是应了一声,两人都是薄有几分道行,更夺了姚开山,王道缘师徒的五阴袋,东西都不用收拾。焦飞带了苏环,从小巷拐到了朱雀大街,这几日朱雀大街上甚是热闹,人来人往,但两人都没了心情去看。
苏环从苗疆十万大山,一路追随姚开山,王道缘师徒,想要救回姐姐,却发现姐姐早就被姚开山练成了七杀元神的附身,心中彷徨可想而知。她虽然有五百年功候,但却从未离开过十万大山,其实跟普通的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心境,也差不多。自从认识了焦飞之后,不自觉的把他当成了依靠,事事言听计从。
焦飞心情起伏,苏环亦看得出来,心中也揣摩出来几分,很可能是蓝犁道人出了事情。那日她离开道观,也在附近不远,看到天空上诸多遁光追逐。若是没了蓝犁道人,焦飞也就是粗通法术的少年,还比不上苏环法力高明些。
两人一起出了长安之后,见焦飞心情郁郁,苏环借着指路,跟他说了几句,焦飞嗯嗯两声,忽然拉住了苏环,躲到了路边的树林中。
苏环亦听到了后方有呼呼风声,吓得花容失色。她是精怪修成,自然听得出来,这是驾风之声,来者的道行比她高出十倍。
焦飞暗暗把九枚天星剑丸扣在掌心,从树林中往天空上,只见一团黑风滚滚,顷刻间就在树林外落下,大声叫道:“两个小狗男女,不要躲了,你家大爷已经看到你们藏入树林。”
从天上往下看,不拘多远也能一览无遗,焦飞知道藏身不住,就拉着苏环缓步走了出来,低声问道:“这位仙长,不知又何时追踪我们两个?”
黑风中落下那人,粗眉大眼,一身黄衫,掌中一口剑脊极宽的大剑,冲着焦飞两人一指,喝道:“我早就在那道观外窥测许久,你跟那老道士住在里面几日,可笑却不知道本大爷已经识破尔等行藏。你快把你师父的行踪说出来,不然我定会把你抽筋扒皮,百般折磨,到时候你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焦飞暗道:“我怎么知道师父的下落?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他也未必肯信!既然已经露了行藏,那就干脆拼他一个鱼死网破,或者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焦飞把手背在后腰上,给苏环做了个手势,身影忽然隐去。
苏环五百年修行,可不是过的安逸日子,苗疆十万大山中凶禽猛兽,毒虫妖物极多,她和姐姐虽然不是禾山道那等邪派可比,但也是护持了十数个寨子,被称作一声苏娘娘的人。焦飞给了她暗示,苏环哪里还不知机?
她故作惊惶,左右环顾,似乎对失去了焦飞的影踪,十分害怕,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那名黄衫粗汉也有些怜惜。大骂道:“这小白脸,以为抛了你的姘头,就能从你家大爷手中逃脱么?你也不知道你家大爷的来历。”
这大汉从随身的豹皮囊中一摸,掏出一个黄皮葫芦,随手一按葫芦的底部,就有一团血雾冲了出来。苏环眼尖,看到这片血雾之中,竟然是不计其数的血红色蚊虫,大吃一惊,扑倒在地,似乎十分害怕。
那名黄衫粗汉虽然不是出自什么名门正派,但是师门也是独霸一方,比禾山道也毫不逊色,因此养成了几分自大的习惯。就连焦飞都看不出来苏环身上的妖气,他更是把苏环当成了普通的女孩子,因此把这一葫芦血须蚊放出来,先把自己周身护持了,并未有去攻击苏环。
他极有信心,这一葫芦血须蚊能吸食人鲜血,一头不过米粒般大小的血须蚊,吸足了鲜血之后,能化为人头大小,着实凶威厉害。“谅那小白脸纵然学了几手法术,也不敌我这血须蚊,他的隐身法定然会给我举手之间破去。”
焦飞也不曾见过这般邪门的蚊子,心中大惊,却没慌了手脚,五指一张,把五阴袋的法力放出,一道黑色光圈凭空出现,顿时把那黄衫粗汉的血须蚊吞了一半。那黄衫粗汉放出血须蚊之后,正要使用别的法术,忽然见到一道黑色光圈凭空出现,把他辛辛苦苦培育的血须蚊吞了一半,大怒之下,吼道:“你这小白脸竟然敢坏爷爷的法术,毁去我的血须蚊,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焦飞见五阴袋果然有用,心道:“这粗汉脑子恐怕有些贵恙,我们已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谁还会在斗法时留手不成?也亏得那姚开山,王道缘师徒运气太差,把毕生祭炼的禾山道法器,都落在我的手里,不然光凭黑水真法和师父传授的三招法术,我定然打不过他。”
求道,求的是长生,那些正紧的修行之士,非是生死大仇,等闲不肯跟人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