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喧闹过后,墟市的商人虽然议论纷纷,却也无人在意,仍旧做自家的生意。焦飞也打听到了忽勒赤便在墟市的最东边,穿过了中原西域的各路商队,找到了这位墟市中最大的马贩子的马场。
忽勒赤因为手中马匹极多,占了玉门关墟市的一半以上,因此独自在墟市的东边占了一片草场,圈了起来,把自家的马群围在其中,手下有数百人帮忙看着。焦飞才一赶到,就有忽勒赤手下的管事,前来接纳,笑容满面的问道:“这位小道爷,您是打算购买马匹么?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宛良驹,能日行千里,两头见日!”
焦飞眉头一皱道:“若真是好马,我要买下十匹,长途赶路要用,还要从你这里拿一些粮草。”
那个管事看起来像是中原的人物,汉语流利,又懂得察言观色。虽然焦飞年轻,但是他修炼了道书,自然而言就有一股出尘的气韵,这管事不敢怠慢,连忙把焦飞请入了马场,带了他直奔一处马圈,伸手一指场中的数十匹高头大马,对焦飞说道:“小道爷请看,这些马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不知可堪您使用?”
焦飞哪里会挑马?他平生连马也没骑过,最多也就是骑乘从姚开山手中夺来的五马浮屠,那也不能算是良马,只算是鬼马罢了。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手段,修道之人最善观气,他兼修道魔两家的真传,只是把眼一望,就分辨出来这群马儿果然身上灵气昂然,比普通健马更强出数分,不过焦飞左右环顾,却发现者马场气息最浓烈的地方不是这里,就顺手一指道:“那边似有更好的良马,为何不贩售给我?却拿这些次一等的搪塞?”
这个管事在忽勒赤手下做事许久,也见过不少的奇人异事,见焦飞显然是第一次来马场,居然随手一指,就能知道马场中最好的几匹良驹所在,心中甚是惊奇,态度越发恭谨起来,拱手说道:“小道爷有所不知,那几匹马是没法卖的。”
焦飞哦了一声,问道:“这却是为何?”
管事有些苦笑道:“那里确是本马场最好的几匹良驹所在,只怕整个西域数十国,也难找得出来媲美的千里马。只是但凡好马都有烈性,这些骏马还未驯服,不敢贩售给客人。”
焦飞微一思忖就说道:“不知可否把这些好马让我来驯服一番,若是不成,我就在这里挑十匹走,若是成你便把那些烈马卖我如何?”
那管事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当即带了焦飞去到了那处马圈,这处马圈每一匹马都是分开来关着,共有七马烈马。管事把这七匹烈马一一介绍,最引人注目的一匹全身毛黄如锦缎,有个名目叫做万里飞电黄,乃是西域草原上有数万匹野马群中的马王,最是高傲。纵然在潦倒之中,也有一股马中帝王般的威仪,已经有三日不曾吃食,但却依旧精神抖擞。
焦飞原也曾读过《穆王百骏图》据说是上古相马名家伯乐所著,只是他在白石镇不消说天下良马,就算是拉车耕田的马也没见过几匹,听得这管事滔滔不绝,把这七匹千里马的好处一一分说,焦飞颇有几分意动。
焦飞哪里会驯什么马?不过他自忖学了几手道术,总要试过才罢休。他虽然也知万里飞电黄乃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驹,却打算先拿一匹色做火炭般的马儿试手,这匹马也有个名目叫做赤宵。这匹马的风采威仪虽然不如万里飞电黄,但是性子却最是暴烈,虽然被圈了起来,依旧飞扬跋扈,仰天长嘶,宛如不把这些捉了它的人放在眼内。
这匹赤宵的脾气,更合焦飞的胃口,他一撩道袍就跃入了马圈之中,那管事吓了一跳,在外面拍着栏杆大叫道:“小道爷千万不可莽撞,这匹马已经踢死了两个驯马的好手,性子最是凶悍,还是换匹马儿试手吧!”
焦飞摆了摆手,大步向赤宵走去,这匹马见到了焦飞这么一个小道童,先是一愣,然后四蹄飞扬,就想把焦飞踢死。焦飞练就了黑水真法,双臂也有几千斤的力气,倒也不惧这匹千里良驹,使了一个身法,伸掌一托赤宵扬起的碗大马蹄,低喝了一声。他当然不会跟这匹畜生都力气,神念一动,丹田中的九字大日光明咒就放出无量光华,幻出了九个梵文大字,依次拍入了赤宵的马头。
“赤宵!赤宵!你也是马中英雄,本来纵横天下,跟名臣猛将征战四方,方不负你降生一场。贫道焦飞虽然不能让你尽展抱负,却能教你修成人身之法,从此不做四足踏地之辈,不做替人为奴之畜,你可愿意跟随了贫道?”
赤宵虽然性子暴躁,但是天生颖慧,远超同类。焦飞把九字大日光明咒打入了它的脑海,顿时开了这匹千里良驹的灵智,已经能够听懂焦飞所言。赤宵被这些人活捉,心中愤怒无比,不甘心为人胯下坐骑,焦飞所言正给它指了一条不曾有的大路,这匹千里良驹打了个喷嚏,情绪也平复了下来,收了耀武扬威,在焦飞身边挨挨擦擦,显得甚是亲热。
管事见焦飞如此容易就降伏了赤宵,不由得心中啧啧称奇。焦飞轻抚了几下赤宵的鬃毛,这匹千里良驹忽然一声长嘶,这一处圈禁的其他六匹烈马同时应和,对焦飞点头拜服起来。
“这七匹马儿我都要了,不知贵东家需要多少银两?”
那管事见焦飞如此神通,心中惊讶,连忙说道:“此事小人却不敢做主,这就去清除忽勒赤东家来,小道爷可稍候片刻。”说完这管事就撒腿飞奔,不过顿放功夫,就请了一个虬髯大汉过来,这名大汉身高昂藏九尺,肤色如铁,双目深碧,顾盼之际极有威严,看起来就像是统帅千军万马的猛将,半点不似一个只为求财的马贩子。
他见到焦飞远远就大声呵呵笑道:“这位小道爷既然喜欢这七匹烈马,我也不敢多贪财货,这七匹马每一匹只要八百两银子,不知小道爷觉得可好?”
普通的一匹马儿只要五两银钱,纵然是良驹一二百两也算是贵价了,忽勒赤一口报出八百两的马价来,让那个管事暗暗叫苦,心道:“刚才不是已经跟东家说了,这少年道士本领非凡,主上怎么还报出来如此高价?岂不是要得罪人也?”
没想到,焦飞听到这个价格,想也不想的说道:“如此甚好,你帮我备好鞍韂,马镫,缰绳等物,还要足够七匹马儿一月所需的粮草,总共合价多少,忽勒赤先生可一并报来!”
这一次忽勒赤却一拱手说道:“这七匹马我至少在小道爷身上赚了五千两银子,这些东西不值几何,忽勒赤愿意奉送,不值小道爷几时要?”
管事心中更是叫苦:“平时主上倒也精明过人,怎么此时却傻了起来,连赚了多少银两都合盘托出?平白多花了好几千银两,人家哪有不恼怒的?”
焦飞听的这马贩子如此豪爽,也不仅微微一笑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小道恰好身上有些财货,这些钱财留在我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派的上用场,便饶忽勒赤东家多赚些也无妨。”他把手一挥,就把一包金子扔给了管事。管事的常年做这马匹交易,知道现时金贵银贱,这包金子一入手,就知道比东家所报的马价还略高出一二分,这才知道自家主上眼光锐利,是真正的大商家。
焦飞知道这些西域的马贩子见惯了奇人异能之士,也不避讳马场中人,等忽勒赤着人把七匹千里良驹的一应事物都备齐,还有粮草都搬了过来,就一抬手放出黑色光圈,讲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也不用手去牵马儿,只是一声呼喝,七匹千里良驹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忽勒赤见到焦飞这等手段,拱手喝了一声采,正要恭送焦飞离开,忽然有一伙人马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姿容极美,见到忽勒赤就喊道:“我这次又带了一个驯马良师来,你快把万里飞电黄的马圈打开!”
忽勒赤见到这名女子,神色顿时为难起来,拱手叫了一声:“原来是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美目顾盼,一眼就盯上了焦飞。看到焦飞身后的万里飞电黄,不由得惊呼一声道:“你这小道士是何人?竟然抢了本公主要的马儿!”
焦飞不卑不亢的一拱手道:“小道自买的马儿,也不是不曾付钱钞,何来抢公主的马儿?”
玉真公主手下一名胡人猛汉大叫道:“你这小道士怎敢跟公主如此说话?小心我一刀劈了你!”玉真公主出身山阴部,乃是西域能征善战的胡人部落,只是人口较少,这才抵御不得突厥和匈奴是势大,加上玉真公主的父亲仰慕大唐文化,这才归顺了。
但是这些胡人战士,最瞧不起文弱的汉人,平时在玉门关墟市中也是飞扬跋扈,见焦飞居然不肯屈服,立刻都鼓噪了起来。
焦飞眉头一皱,正待要分说,他要送苏真回天河剑派,并不欲多惹事,心道:“一匹马儿纵然是千里良驹,对我等修道之人来说,也没甚大用,就算送了一匹给人也罢。”但是刚才那发话的胡人猛汉,也不管焦飞想要息事宁人,只把腰间宝刀抽出,伸手一抹,刀身上就跃出了七个黑烟组成的骷髅头,大声叫道:“你们中原道士都有法术,我们草原上的豪杰也不惧怕,快留下这七匹马,我放你走脱,不然爷家一刀砍了你的大好头颅。”
“这却是不打算讲理了!”
焦飞想也不想,顺手一抖,就是一道黑色光圈落下。这五阴袋给他祭炼许久,不知吞噬了多少血肉,威力已经不输给任何禾山道长老炼就的法器。这胡人猛汉所用的宝刀,有一股鬼气森森,显然是给某个西域混部落供奉的法师,用了什么邪法祭炼过,焦飞自忖这等法术威力有限,便没有放出救枚天星剑丸来。
五阴袋所化的黑色光圈当头罩下,那胡人猛汉一声大喝,刀身上飘出的七个黑烟组成的骷髅头啾啾鬼哭,张开了大口和五阴袋所化的黑色光圈争执在一处。
焦飞也没有料到,这个胡人猛汉的宝刀上飞出了骷髅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法力,自己的五阴袋居然未能在一个照面拾掇下来。他当然不肯跟人纠缠,随手就把浑天幡都抓在了手中,数十道黑气条条垂下,顿时把那个大汉凭空擒捉了下马。
焦飞牛刀小试,凭着禾山道的法术就轻易败了对手,心中暗忖道:“看来这一路上的修炼没有白费,若是在没有修炼天河正法之前,我凭了这些禾山道的法器,最多跟这个胡人猛汉挣个平手,就算最后能赢也没有这般容易。”
玉真公主见部下受辱,正要呼喝手下,先救了这个手下大将再说,忽然有一道人影就地一滚,伸手捡起了那口能发黑烟骷髅的宝刀,焦飞用浑天幡擒捉了使刀的胡人猛汉,这宝刀无人驾驭,就落在了地上,却被这人捡了个便宜。
“嘿嘿!速不台!你的七鬼宝刀已经落入我的手里,看你下次还有什么法子对付我。”
抢了这口宝刀之人,正是刚才焦飞见到的那名少年。只见他长身站在当场,手横七鬼宝刀,虽然势单力孤,却有一股不屈之气,睥睨众人。玉真公主的手下虽多,却似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放在眼里一般,依旧气势昂扬,旁若无人。
“小贼,快还我刀来!”
焦飞心下对这般复杂的人事有些不喜,随手一抖浑天幡,任凭那胡人猛汉伸手抢了同伴的兵刃和那少年斗在一起,对忽勒赤和玉真公主各自点头为礼,带了自家的七匹马儿,扬长而去。玉真公主似乎十分愤恨这名少年,竟然不去管焦飞离去,只是呼喝手下,围住了那少年。
焦飞离了墟市,回到了马车边,见到苏真在马车上兀自打坐,也没敢搅扰,只是把马车上的干粮和换洗的衣物都取下来,放在了两匹骏马的身上。苏真只是每日里要镇压伤势,倒也没有打坐多久,过不半晌就睁开了眼睛,见到焦飞已经买了马回来,只是微微点头,便纵身一跃,骑上了万里飞电黄。
“师弟,我们今日就出玉门关罢!”
焦飞也上了赤宵,把马车和原来的马匹弃了,那些马拉车还成,绝没本事在西域的草原上,跑得过突厥狼兵和匈奴甲骑。就算是几头普通的猛兽,也把这些马都追上吃了。
苏真苦修了这么多日,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大半,他骑术精湛,操控了万里飞电黄,和焦飞过了玉门关,便把马力尽情纵起,不过半日已经跑了两百余里。
“焦飞师弟,前方不远就有一处湖泊,我们今晚可在那里安歇。你买了这些马脚程不错,出了玉门关尽是茫茫草原,一日至少也能赶五六百里的路,再有月余就能见到通天河了。”
焦飞心中终是有些忐忑,任由苏真指点,也并不怎么说话。两人一路行来,也没有见到几个行人,但是当两人到了苏真所提及的那个湖泊,却见到了一支商团,正在此处歇息。苏真不喜跟这些凡俗之人来往,着焦飞远远的扎下了帐篷,两人在水源附近都是精神一振,各自潜修起本门的功夫来。
玄宗道门的传人在上古被称作炼气士,但是所修炼的真气不外五行,天河正法所修聚的一元重水,正是水系中最为强横的法力。道门中一位无名前辈所著的《皇极经》曾有言道: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会,十二会为一元,盖一元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天地生灭也!
这位无名前辈认为天地也有寿元,总计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生灭。只不过从太古盘古老祖开辟天地,娲凰造人,三皇五帝定世,到如今也不过区区万年,谁也不知此论真假,但是道门中最重洞天,便是为此。
能开一处洞天,就不惧天地寿元当尽,故此当纯钧仙壶出世,才会惹动已经炼就元神,注定长生之辈前来争夺。
天河正法所修出的一元重水,不但是盖世法力,修到极限,丹田中便会孕育十二万九千六百滴一元重水,能化成滔滔天河。一滴一元重水就有万近,这道天河修成,无虑有亿万斤沉重,法力自是滔滔无穷,能够开辟一处世界,躲在其中可避开天地生灭之劫。
不过那种境界,就算是天河剑派的开派祖师也未曾有,焦飞才修炼到真气胎动境界,丹田中只凝聚了一滴一元重水。便是这一滴一元重水,他便能使用百余道法术,才会将之耗尽。
焦飞磨炼真水精气,一点一滴汇入丹田之中,心中暗道:“苏真师兄说了,若能把这一滴一元重水分裂,便能开始着手打通周身窍穴。等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都存了一滴一元重水,这入窍的功夫才算大成。修炼这一步的功夫,纯是水磨的耐性,铁杵成针的毅力,倒是无关资质如何。到了炼气入窍的境界,才能锻炼的铜皮铁骨,通身筋肉如铁,力大无穷,百病不生,人间的武士到了这一步就算是顶峰了。除非有大资质者,才能感悟天地,踏入先天之境,和我们修道之士的感应天地相仿。”
“不过习练武艺,只能长寿,不能长生,却是远远不如我们这些道士了。”
真气到了胎动境界,往往就能数日不食,焦飞才入这一层,修为还远远为足,修炼了几个时辰,明月当空洒下,他忽然觉得腹内有些饥饿了。焦飞知道此番路程尚远,也带了不少干粮,便取出来一块面饼,就这水囊,吃了几口。
苏真微微睁眼,笑了一笑道:“居然有不速之客来访,焦飞师弟你今天招惹了什么人么?”
焦飞微微一愣,他修为远逊苏真,但是隔了片刻也听到了脚步之声,他摇头道:“我在墟市购买马匹,除了见到了玉真公主,也没怎么冲突,别不曾招惹人来!”
苏真随手一挑,低声喝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躲在外面,请进来一叙吧!”
焦飞眼里还差,也没见苏真使用什么法术,门外就滚进来一人,他定睛一瞧居然认得,不由得问了一句道:“这位哥哥,你一路跟踪我们师兄弟所为何来?”
被苏真用法术摄进来的人,居然是焦飞在墟市上碰到的那个少年。这一次这个少年脸上的面巾已经摘掉,一张脸孔宛如桃花,带了三分羞恼,肌肤细腻的和美玉一般,五官眉目如画,虽然焦飞不大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也看得出来了,这人居然是个美貌异常的女子,只是白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儿,居然把嗓音变得犹如男子一般,焦飞也没有听出来。
这少女也没有想到,焦飞白天使用的法术,也就是三流货色,他的师兄居然举手投足间就有莫测之威。被苏真就像是捉小鸡崽子一样,摄到了帐篷之内,心中先自有了几分怯意。焦飞也十分好奇,这少女用什么法子赶路,居然紧紧追在他们的后面,要知道他买下的七匹马都是千里良驹,没有一身的法术,绝追不上他们。
这少女身上确实没有半点法力,这一点焦飞深信自己不会看错。
“谁是你家哥哥?我只是踏月闲行,就被你们捉了进来,这处湖泊须不是你们家的,怎说我就是跟踪你们!”
这个少女伶牙俐齿,焦飞不小心又叫错了对方,不觉有些脸红。苏真却冷冷一笑道:“这位姑娘应是不知我们师兄弟的来历,我们乃是天河剑派的弟子,就算是突厥狼主,匈奴单于敢来偷窥,也是随手杀了。你不肯说来历,我也就不问了,待会莫怪我们兄弟手辣!”
“啊!你们竟是西边通天国的人么?”
那少女顿时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她也是极有决断的人物,当即拜倒在地,用满含恨意的声音说道:“小女子是北辰部子民,只因为一匹上好的骏马,山阴部玉真公主就纵容手下,把我父母兄长,弟妹全部杀了。若是两位道长愿意帮小女子报仇,我愿意做牛做马,任凭两位道长驱使。”
这个女孩儿把束头的包巾扯下,一头青丝如瀑,她原本做男子打扮,这一下扯脱头巾,顿时露出女儿家的姿态来,虽然衣衫褴褛,但妖娆动人之处,原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焦飞叹息道:“我等修道之人,不贪女色,且这等事冤冤相报,原极麻烦,不该我等插手。玉真公主杀了你亲人,你报仇原本应该,但是你杀了玉真公主,她的亲人报仇如何不应该,如此这般下去,循环往复,没有个终了。我劝你不报仇,那是冷漠无情,不能体谅你的苦楚,可若是答应帮你报仇,你要想想,我们师兄弟手上要粘多少鲜血才能了断?此事你还是自去想法子吧!”
焦飞一口就断然拒绝,这等表现让苏真也暗自称赞一声:“这个师弟不曾泯灭了天性,知道体谅他人难处,又不受美色迷恋,是个修道人的心性。”
这女孩儿听得焦飞语气中绝无转圜余地,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剪水双眸中都是怨恨之色,怒道:“什么叫冤冤相报?我们一家本来幸福美满,放牧打猎何等快活?如果不是玉真公主看上了我哥哥驯服的黑风,非要持强抢夺,怎会让我一家有如此大惨事?她做下这种没人性事情,难道不该受报?”
焦飞无言以对,苏真却冷笑一声道:“山阴部虽然比不上匈奴,突厥两部,也有十余万人口,控弦之士两万余。玉真公主身为山阴部大可汗的爱女,什么好马没有?就为了一匹好马,她敢不惜跟北辰部翻脸么?我常经过此地,北辰部和山阴部一样,都投奔了大唐,两家素来交好,从无龃龉。看你的武功身法,定是得了北辰部大漠刀法真传,这刀法乃是北辰部不传之秘,非部中贵胄不得轻传,我怎么从未听过玉真公主杀了北辰部哪位贵胄全族?”
焦飞暗道一声惭愧,自忖道:“我还是差了经验,没有苏真师兄这般洞彻,居然险些给这女孩儿骗了。不过她如此怨恨,也不似假的,其中必有内情!”
苏真身为天河剑派的六大弟子之一,经常来往中原之地,对西域诸胡的事情,也了如指掌。只是他身为修道的人,不大管这些俗世的事儿,却不是心中无数。当苏真拿出来道门大派弟子的气度,三言两语就剖析了这女孩儿话中的不尽不实。
这女孩儿怒道:“我们张家是新归附北辰部的人,北辰部的大可汗怎会帮我们家出头?难道不是部落的贵胄就这般该死么?我父亲帮了北辰部也不知多少,没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我能学到大漠刀法只是因为我父亲生前是北辰部的法师,只恨我父亲说,他的法术传男不传女,不然我早就把这些人一个个杀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能学到大漠刀法。不拘是哪个部落,能够奉请到一位法师,都会尊敬的什么也似,自然不会吝啬族中的武技,甚至很多西域胡人部落的武技,都是奉请来的法师传授下来。不过他父亲身为法师,地位尊崇无比,玉真公主怎会为了一匹马就去得罪?”焦飞心中疑惑,却也不再开言,只是任凭苏真决断此事。
苏真微微沉吟,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过得一会才说道:“原来你是张青枫之女,怪不得不似西域胡姬般眼眸色做青碧。我不会帮你报仇,却可以传授你几手法术,焦飞师弟把你得自禾山道的法器赠送她几件罢!”
焦飞想了一想,把浑天幡,五马浮屠,玄阴斩鬼符等六七件禾山道法器取出,递给了这这女孩儿。苏真叹了口气,又加了一句道:“焦飞师弟,你把五阴袋也给了她罢!等你回到天河剑派,迟早也要领一件本门的储物法器,五阴袋这种东西,本派的弟子还是不要带在身边的好。”
焦飞闻言微微一愣,不过他倒也没迟疑,顺手把五阴袋取出,连里面的东西都一并扔给了那女孩儿。
苏真手指一点,正中那女孩儿额头,那女孩儿一身武艺,却来不及躲避。本来两人相距有三四步,苏真身子也没有动弹,念动指到,神乎其技。焦飞看了这才晓得,这位苏师兄不但道法惊人,武艺也极厉害,刚才的一招,他边思水府所得武经,却没有一招能破解了这一指。
“我打入你识海中的玄阴诀,正合祭炼禾山道的法器,有了这些法器,你只要努力,报仇也不难。只是不管你是否报了家仇,都不可把今日之事说与人知,不然只要你那边开口,把此事说了请出去,我这里就知道,定会把所有知道此事之人尽数杀死。”
苏真叮嘱完这女孩儿,袖袍一拂,把这个女孩儿送出了帐篷,喝道:“去吧!此后你与我们天河剑派再无干系!”
焦飞听得帐外脚步声细碎,那个女孩儿已经走了,这才问道:“苏师兄,那个张青枫是什么人物,您为何肯帮他的女儿?还让我把禾山道的法器尽数送了出去?”
苏真叹了口气道:“张青枫是我的一个徒儿,只是他不肯用心修道,却贪恋人间温柔,被我逐出了门下。他就携带妻女在北辰部受了供奉,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那些禾山道的法器,虽然对焦飞师弟你暂时有些用处,但最多等你修炼天河正法到了炼气入窍的境界,就再也没有用了。何况我们天河剑派的弟子,居然使用不入流的禾山道法器,说出去岂不是笑话一件?”
焦飞心中虽有许多疑问,想知道张青枫怎会被逐出师门,又怎会一身法力,却被玉真公主这等凡俗之人杀死,但是见苏真似乎不想谈及此事,也不敢追问了。只是顺口问道:“苏师兄,其他的禾山道法器也还罢了,失了五阴袋却是麻烦了许多,我连干粮粮草都在内呢!”
焦飞的几件要紧事物,比如白须鬼的独门飞针和针诀,还有鱼鳞铠,淮河大总管符诏,乌云兜,半部葫芦剑诀,还有十来截断了的飞剑,都藏在了上元八景符之中的四海境当中。五阴袋中藏的就是一些金银,还有水府的得来的兵刃和武经,禾山道的法器,以及七匹马的月余粮草等,因此他也舍得送人。
苏真让他把五阴袋也送出去,焦飞自忖那些粮草自己也无法携带,其他的事物也不太重要,就根本不曾取出。
苏真嘿然一笑道:“焦飞师弟你倒是爽快。也罢!为兄就传你如何祭炼本门剑囊之法,这法门和天河九箓剑诀相辅相成,原是不会传授才入门的弟子。不过苏星河师伯已然不幸,为兄对你的修炼进境,自然要担负一份责任,这些法门迟早都要传授,也不差早这一时。不过这些事情在门中还是要谨慎些,你不可跟人说是我传你的,只推在苏星河师伯身上好了,不然多少也有些麻烦。毕竟我天河派门规严峻,执掌刑罚的李太师伯不大好通融。”
焦飞道一声:“小弟理会得!”
苏真这才正容说道:“本门的弟子,炼气的功夫要到了感应天地的层次,才会得到传授天河九箓剑诀,开始修炼防身御魔的剑法,同时也传授祭炼剑囊的法门。本门修炼的飞剑于别家不同,乃是以剑丸为主,没法用剑鞘、剑匣收着。不到凝成金丹,练剑成丝的地步,随时能把飞剑收入体内,必要有剑囊才方便携带。”
“本来以你的功力还不足以聚敛金水精气铸就剑囊,不过为兄手上恰有多余的剑囊,你只需以本门心法祭炼一番就能应用了。”
当下苏真就传授了焦飞天河剑派的祭炼剑囊之法,这法门跟天河九箓剑诀相辅相成,也是九字符箓,名曰:天河收宝诀!不但能收了飞剑,配合天河剑派的嫡传心法,还能用剑囊收敌人的飞剑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