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已有半年没出金库了,即使从门缝透过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自由的味道。
沈映雪没敢触碰那两扇紧闭的门。即使肇子龙说过它们很牢固,很安全。她慢慢走到玻璃前,借着感应灯的光向远处看。除了上面大白、下面涂绿漆的墙,什么都看不到。
她开动早已麻木的大脑,唤醒了久远的记忆:负二层的停车场入口是收缩型的,绕过入口才是宽敞的停车室。这层停车不多,因为是专供银行员工内部使用的。她的那辆雪芙兰小车,貌似就停在某个角落里。
只是记忆实在太过遥远,以至于模糊不清。她靠近些,极力远眺。可天公不作美,“啪”的一声轻响,应急灯忽然熄灭了。眼前陡然一暗,沈映雪的心脏不争气的纠结,毛骨悚然的心悸感顿时从心底窜了出来。
她刚想不顾一切的惊叫,雪白的光便重新将她笼罩。银行的应急感应灯不是声控的,真好。沈映雪失去了寻找爱车的兴致。她挪脚后退,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嘴。
“呜……”沈映雪没有惊慌,只是试图向后看去。耳边响起了极其轻微的、熟悉的声音:“别动,门很安全。左面有一只。”
肇子龙的细心、镇定给了沈映雪底气。她的眼神飘向门后,在左面的玻璃下方,极不起眼的角落中有个乌黑的圆。沈映雪疑惑的眨眨眼,怪物就长这样?
她眯了眯大眼睛,然后便猛的向后一倒。要不是肇子龙用身体挡住,这一下肯定摔的不轻。那圆形东西,原来是一个长头发的脑袋瓜子。稀疏的长发根本遮挡不住苍白的头皮和惨白的头骨。要是普通人受了这么严重的外伤,妥妥的死定了。
可那人头虽有着深深的伤口,却兀自不停的颤动。刚向外瞧时,它就在自己左下方,从门缝刮进来的、清爽的风,一样也吹过了它。
“小琴,和我们不同组。有印象么?”肇子龙用气声解释道。
“她在那一年多了,既不离开,也不挣扎。因为只剩半截,哪也去不了。”
就着灯光,沈映雪发现门缝间有着厚厚的、黑色的积灰。那灰尘的样子有些怪,很像是液体干涸后的痕迹。微凉的风吹在身上,沈映雪却一刻都不想待了。她拽了拽肇子龙的衣袖,两人默不作声的继续爬楼。
时间对虚弱的人意义不大。短短一段楼梯,他们走了很久。不单是身体因素,主要是沈映雪调整适应的结果。在通风、狭窄、局促的金库内存活了一年多,沈映雪走的很辛苦。
还有一层,她必须调整好,至少要能独自站立才行。长期营养不良,不仅使她消瘦,也让全身的脏器衰竭。平时一动不动或许还好,可现在却比重病患者还虚弱。
一阶一蹬,两人极其缓慢的上到了负一层。同样款式的两扇门出现在了右面。沈映雪扫了一眼便迅速的低下了头。和负二层不同,门后有几个人影在晃。这一层对客户开放,出口又贴近地面,所以怪物很多。
沈映雪心情沉重,她对狰狞的怪物无可奈何。所能依仗的,只有身边的他。她自嘲的无声笑了“好歹没残,手脚还能用。上到地面,看天空一眼,一眼就够了。”沈映雪虚弱却执着的想着。一年多的时光,她早就看淡了生死。
好不容易踏上营业厅的地砖,沈映雪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不但银行的大门,就连窗户都被卷帘门关的死死的。别说是天空,银行外面的街景都看不到。
难怪,他们俩可以苟活至今,原来是银行近乎变态的安保系统帮了忙。“一楼不通,我们走二楼。”肇子龙没多解释,他不得不节省体力。二楼外有个直上直下的铁质爬梯,只能从那下到地面。
这对虚弱的两人是个不小的考验。肇子龙观察过,梯下没怪物。不仅梯子下面,目力所及的街道都很安静。似乎那些奇怪丑陋的怪物统统被时间所消灭。
在肇子龙的计划里,他需要找到一辆能启动的车,然后载着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去投奔那个听起来就很强大的“鲸鱼核电站”。如果一切顺利,他会在那儿组建家庭,迎娶爱人。如果不顺利,那就和她死在一起。和逝去的同事比,俩人早就活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