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高湛声音里的不爽和憋闷,在场之人一览无余。
荪歌摸了摸鼻尖,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回到了马车上。
哼,高湛贼心不死,依旧见不得她与高长恭之间相亲相爱一家人。
说起来,臭名昭著劣迹斑斑的高湛也并非一无是处。
史书之上,永远都无法真正客观全面的书写出波澜壮阔的一生。
是任何人,无一例外。
人性的瑕疵亦或是闪光点,总会荡漾在细枝末节,让史官忽略之处。
只可惜,寥寥数笔,便是盖棺定论。
马车依旧在官道上不疾不徐的行进着,高长恭似最忠诚的侍卫,身披银色盔甲骑着战马接我在一旁。
邺城,近在眼前。
“姊姊,做好准备了吗?”
“一切唯殿下之命是从。”
自从陆令萱知晓陛下即将禅位于太子殿下,心中就不曾平静过。
她曾经渴望的一步登天的机遇近在咫尺,却发现忧虑远远大于狂喜。
这次日子以来,按耐下以前的勃勃野心,站在殿下的立场上,越发觉得北齐是个烂摊子。
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底子自一开始便烂透了。
地基腐烂,轰然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而她一手养大的殿下,还是个少年郎,便要将这满目疮痍风雨飘摇的江山扛在肩上。
累,且绝望。
想要强敌环伺的局面中改变烂透了的北齐,真的是太难了。
“殿下,臣愿护您。”
隔着厚厚的帷幔,高长恭清越干净的声音透过缝隙传来。
荪歌抿唇,她总觉得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高长恭对她的避之唯恐不及犹在脑海,所有的改变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堂兄,为何?”
憋在心中从不是荪歌的风格。
加之高长恭为人坦荡,她若问,高长恭必然会知无不言,绝不会刻意隐瞒。
高长恭狭长的眉毛微微上挑,坦诚道“那日,陛下的大帐之中,不只有殿下,还有臣。”
“多谢殿下选择了臣。”
“殿下许之以信任,臣报之以忠诚。”
“只要殿下愿意,臣这一声誓死戍守北齐疆土,殿下心之所向,便是臣长戟所指。”
“生死不惧。”
掷地有声,一往无前。
这份锐气,使得他一向阴柔精致的面容多了几分深邃硬朗,无人会言女气。
荪歌眼神复杂,要论会玩,还得看高湛那个疯批美人儿。
就连她,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如果当日在高湛的大帐之中,她选择了逢场作戏虚与委蛇,那她和高长恭之间便再无君臣相携共度时艰的可能。
最可怕的是,以高湛的随心所欲,高长恭这颗还未完全绽放光芒的星辰就此陨落也并非不可能。
真疯!
这是荪歌唯一的想法。
“堂兄之才,理应光耀千古。”
“必不负堂兄追随。”
也许,她这只小蝴蝶能够改变高长恭意难平的一生。
踏入邺城,一片繁华。
张灯结彩,百姓夹道欢迎。
就连枯死的老树枝头都系上了鲜艳的绢花,一派祥和热烈。
可在这熙熙攘攘热闹之下,百姓的眼神确实麻木冷漠,佝偻地身躯,蜡黄的面庞,硬生生堆砌出了虚假的富庶。
哪怕是天子脚下的邺城,也依旧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