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打姜梓文那里知道了事(qíng)的进展后,织便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那晚任源离开织的房间,却将手中的书放在了她的(chuáng)头。次(rì)早上醒来,织取过来看却是一本发黄的旧书,底页繁体写着“民国一十二年上海古物流通处刊正”。翻过正面,却是篆体的三个字《关尹子》。
她不知道究竟是任源把这本书遗忘在这里,还是过来送给她的。织对古文一途,多少也称得上是有所研究,是她自小便研习的学科之一。闲暇之余也翻看几页聊以解闷,等了一(rì)不见任源来取,便自收了起来。
经过几天的调养,织感到自己的(shēn)体状况已经比之前好得多了。虽然距离恢复到巅峰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但是基本上(rì)常的活动,已经能够自理了。除了重创的右臂还不便行动,其余已无大碍了。
这两(rì)寓居在六号别墅养伤,织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一些,过去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如果说那(rì)在旧会馆的三楼,任源向她展示了动摇未来的可能,那么现在的织毫无疑问,升起了主动去动摇未来的勇气。
在异人自治会的(rì)子,十年如一(rì)般枯燥乏味。表面上来看,异人限定居住法案,给了异人们一个选择的余地。可在织来说,这只不过是对灾部,强制异人们安心接受现实的命令。而对于所有异人来说,这个终将到来的现实也不过是稍显体面的终结,只算是不太难看的退场。
她能够理解为什么,很多异人宁愿冒着战死的风险加入枭龙大队,而不是安心遵从异人限定居住法案的约束。不仅仅是为了博取,那十年后表面上的普通人(shēn)份,更多的只怕是承受不住,在绝望的等待中迎来一个避无可避的终结。
既然同样是像一条狗般死去,那猎犬听起来也要比宠物狗好听的多。织本人就十分的清楚,徒劳无功的等待,无疑要比轰轰烈烈的死更加痛苦和煎熬。
好死真的不如赖活着吗?如果这样的存活,也算活着的话…
所以这些被(jìn)锢的异人们,在(rì)复一(rì),年复一年的蛰伏中。不断积累着恐惧,品味着绝望,嗅着华丽牢笼中陈腐的空气,向往着牢笼外宝贵的自由。而为此所做的一切努力,那存在于所有人心中的蠢蠢(yù)动,都在旧会馆的客厅中,被伪神之躯的利刃轻松的撕裂。化作了一地蠕动的(ròu)块,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哀嚎。
而织则在那一刻,通过放弃选择,改变了既定的结局。在那一刻她恍惚中产生,强如伪神之躯竟足以对抗命运的感觉,当然很快她就发现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连看清命运都做不到。可即便如此,反抗的思想仍旧在织的脑海中生根发芽,而秋鲤沫的出现则给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秋鲤沫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力量的强弱从来就不是,能否反抗命运的标准。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和自己相仿经历的少年,却走上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道路。他反抗着一切,从父母亲朋,到社会环境,甚至自己的(shēn)份(xìng)别。强大的命运竟无法在这个孱弱的少年(shēn)上,留下任何屈服的烙印。
如果说任源向她展示了命运并非是牢不可破的枷锁,那么秋鲤沫则告诉了她任何人都可以保有,反抗命运的权力。反观自己,在无数次折服于命运下萌生的,唯一一次反抗,却成为了让她更加顺从于命运的理由。
织想看看,秋鲤沫究竟能走多远,究竟能
和命运的齿轮抗争多久。就像任源寄希望于她一样,她对秋鲤沫也给予了深厚的希望。如果秋鲤沫能够过回普通人的生活,是否表明自己也有重新站立在阳光下的,那一天呢?
扶着墙缓步踱出了自己的房间,织下了楼,她想看看秋鲤沫怎么样了。虽然从姜梓文口中知道少年已无大碍,但是她还是想要亲眼看看。可下了楼她却发现,好像此刻并没有人在别墅中。
不管是隔壁的姜梓文也好,还是在二楼的任源和鱼谦,都不在房间中。这座装修华丽,设施齐全的别墅,此刻却像是一间独坐荒野的废弃古堡,处处透露着冷寂。织转了一圈都没有找任何人的踪迹,只得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暂歇。
就在她思索着应该打电话联系谁的时候,两个人说笑的声音从前厅传来,继而两个俏丽的(shēn)影一前一后踏了进来,正对上织抬头的目光。当先是满面(chūn)风的姜梓文,抱着大堆袋子似乎经历了场痛快的购物血拼。而后面则是名穿着蓝白洋装的芊柔少女,一双白皙笔直的腿从蓬松的裙裾下探出来,蹬着对褐色的小山羊皮靴,双手扶住头上花团锦簇的帽子满脸拘谨,和压抑着的激动潮红。
“你们这是…”织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提着大包小包的姜梓文,和她(shēn)后(shēn)着洋装的秋鲤沫,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参加漫展去了?”
“啊,织姐姐你怎么下来了?”姜梓文一愣,笑着将躲在(shēn)后的秋鲤沫推到面前,兴奋的说道“漂亮吗?我给他挑的!”
“…”织沉默半晌,对着秋鲤沫说道“你今晚还是别在任源房间睡了…”
“为啥啊?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一个豪放的声音自外面响起,话音方落任源和鱼谦两人前后也迈进客厅里来,一时间六号别墅的住户竟凑了个齐全。
“啊,鱼叔…”秋鲤沫红了脸说道“你回来啦。”
“这是秋鲤沫?”任源故作惊讶的说道“啧啧啧,可以啊,难怪孟伟因为你都不回家。”
“你在说什么呢。”鱼谦不满的说道“孟伟那不是为了制作原胚吗?”
“我说的就是这个啊,你以为我说什么?”任源好奇的说道“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噫,老鱼你要不要这么恶心…”
“行了行了,你赶紧闭嘴吧。”察觉到秋鲤沫被气的脸色惨白,鱼谦赶忙制止住任源的胡说,转(shēn)问向手足无措的秋鲤沫“谁让你穿这(shēn)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