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出丧之前的流程!
看事儿先生要做准备,跳神拜事主。
而八仙抬棺之前,只需要吃上一顿客仙宴。
要吃大鱼大肉,喝烈酒,吃饱喝足,好有力气抬棺上路!
孝帷被拉开,一个妇女匆匆走出来,她脸上竟有两分喜色:“客仙宴早就备好了,这就上来!”
这妇女五十岁出头,是杨木匠的老婆,王翠婶儿。
她家男人去世,本来不应该笑,可这几天都找不到来操办丧事的先生,都愁死了人,王翠婶儿才会有喜悦的表情。
我爸嗯了一声,又将酒递给她:“给八仙倒狗骨酒,壮阳破煞!”
领事瞥了我爸一眼,一甩袖子进了堂屋,其余九人也没什么好神色。
我心里头觉得挺气。
他们这样可不仁义,白嫖定钱不成,还记恨我爸?
哪有这样的道理。
八仙进了堂屋,王翠婶儿挨个倒了狗骨酒,后院厨房又有做丧宴的厨子一个个上菜。
他们大鱼大肉的吃着,院子里满是喷香。
而我爸则是拿出来了一应物事,匆匆坐着出丧前的准备。
丧者有丧时,一般在家里头停尸三,五,七日不等。
横死三日丧,病死意外死五日丧,寿终七日丧。
要是没按照丧时,抬棺在半路就得出事。
杨木匠属于横死,今天必须得送走。
送不走就得闹鬼化煞。
我估摸着,这也是杨水儿愿意拿出来八千八的定钱,还要给三万八谢礼的原因……
这八仙肯定也没少拿定钱,说不定谢礼都在兜里头了。
我爸拿出来的有招魂幡,老黄历,大白纸,毛笔砚台,铜锣,以及一根白凄凄的哭丧棒。
这当口,杨水儿换好了衣服,从后院里头出来了。
一身干爽的白布衣,束腰,扎紧了裤腿,穿着黑布白底儿鞋子。
她头上戴着一顶白帽子,连鬓角都给包了进去,又披着一块粗麻布的孝服。
本来胸前是鼓鼓囊囊的一团,竟然这会儿都平下去了!多半是裹了胸。
乍一眼看去,还真像是个清秀的小伙子!
我爸神色一动,他对着杨水儿招了招手,喊道:“孝子,过来!”
杨水儿一声不吭,快步走到了灵堂跟前。
“杨家里头资格最老的长辈,也出来一下!”我爸接着喊道。
孝帷后头,颤巍巍走出来了个老太太,起码得八十多岁。
我认出来,这是杨木匠的老娘,的确是杨家辈分最大的了。
紧跟着,我爸将铜锣递到了她手里头,又侧耳说了几句话。
接着他走到棺材旁边,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
一本正经的抬起头,拉长了脖子喊道:“事主不幸,横死家中,孝子跪拜,磕头送终!”
杨水儿冲着棺材跪了下去,端端的磕了三个响头!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一片微红。
杨木匠老娘铛的一声敲响了锣,她声音颤巍巍的,还有点儿尖锐:“孝子磕头!”
这声音,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堂屋里头吃喝的八仙儿,也都扭头看了出来。
他们眼中惊愕。
就像是没猜到,我爸竟然弄了一个孝子出来似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更有几分得意!
这算啥?
我爸的手段,多了去了!
他只要端起来香碗,怕是这十里八乡的看事儿先生,都得丢了饭碗!
“孝子挨家挨户磕头,需无一遗漏。”
“这会儿是未时正刻,也就是两点钟,你申时正刻前要回来,得起棺送你老爹上山!听明白了么?!”我爸郑重的对着杨水儿说道。
杨水儿重重的点点头,这才朝着院外走去,杨木匠他老娘也提着铜锣跟着。
这会儿,我却突然觉得院子里头有点儿冷飕飕的。
乍一看,我才发现不对劲……
棺材旁边,怎么杵着个老汉?
他伛偻着背,脸色蜡黄惨白,怔怔的看着院门杨水儿她们离开的背影。
耷拉的眼皮下头,竟然有浑浊的泪水。
下一刻,我身上的汗毛都乍起来了!
这杨木匠,啥时候从棺材里头跑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