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帮助徐策处理好伤口后,开始一个人向前突进。
梅韵和江依就如两把尖刀,狠狠捅在阿列夫防线的双肋之上。宁负所面对的火力压制少了许多,等离子冲锋枪在他手中精确点射。无数阿列夫士兵被高温融化,哪怕躲在掩体后也依旧会被射杀,这就科技水平的碾压。
宁负一边扣动扳机,一边在心中默念,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但是,每当空气中飘来脂肪烧焦的味道,每当视线中猛然出现巨大凄惨的创口,宁负依旧觉得胃部一阵痉挛。那明明就是人,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论他们怎样被改造,怎样被洗脑,依旧是活生生的人。
现在他们都死了,如果不杀死他们,自己很快就会被他们杀死。
跃入堑壕,他见到了江依和梅韵。他放下枪,靠着阿列夫的弹药箱坐了下去,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下正压着一具被等离子枪打去半边脑袋的尸体。
他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但是他依旧习惯不了。
任何的道德与价值在枪火面前都被撕得粉碎,不论原谅,不论宽恕,不论对错,不论正邪,只有敌我和杀与被杀。
战争的暴力就像一把锋利的斧子,把一棵树的其他枝叶全部砍下,只留着光秃秃的树干。这是人类最本源的恐惧和最本源的欲望,生死。没有其他选择。
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前方就是港口货仓,最后一片开阔地,所有的植被都被阿列夫提前伐尽,这一百米,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黑暗中一切都静默着,有亮光升起,越来越多的亮光,就像烟花一样。
江依说:“是燃烧弹。”
在他们眼中出现的,是一片绝美景色,金色的火花布满了整个天空,划出抛物线后缓缓坠下。而这片景色背后,却蕴含着冰冷的死亡意味。宁负知道,这些金色火花会把一切点燃,火舌会贪婪地舔舐每一分氧气,他们哪怕不被烧死,也会在火焰中心的低氧区窒息而亡。
宁负说:“抱歉,这应该只是我自己的事,不该把你们都牵扯进来。”
他取下头盔,偏过脸去,金色的光下,壕堑里都是红色的,雨水和血水流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梅韵捏了捏他的肩:“你以为你有得选么?如果你一个人来,阿列夫就会派黑格尔去杀江依,我还是会死。避不开的,这就是缘。”
江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透过金色的火花,宁负看不见璀璨繁星,核爆产生的粉尘阻碍了窥向宇宙的视线。小时候他坐在乡下的草垛上眺望夜空,银河真的就像传说故事中那样,一条璀璨的,满是钻石的缎带。
妈妈说牛郎织女会在七月七日鹊桥相会,宁负的眼泪一下就涌上来了,爸爸妈妈那个时候总是外出工作,几乎每隔半年才回来一次。
那段时间正值火力发电的黄金时代,爸爸妈妈的工作就是在祖国大江南北建设电厂,哪里需要电,他们就去往哪里。
宁负在上小学的时候,都还住在爷爷奶奶家中。最开始的时候,妈妈染着棕色头发,穿着鹅黄色毛衣,就和相片里的一样,回来时总带着许多故事,爸爸钓鱼被拖进水里呀,闯红灯被交管拉住罚款呀,喝多了酒打雪仗丢了手机呀。宁负听得津津有味,对大人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再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的头发短了,棕色褪去,不过妈妈依旧买了很多好吃的,给宁负带来了玩具和学习机,叮嘱他一定要在学校里好好表现。
再后来,妈妈的有了白头发,讲起外面的事也不再那么有趣。
宁负总以为妈妈还会像上次分别时一样,发色一样,衣服一样,脸颊一样,可时光匆匆让人猝不及防,再见时便无可抗拒的带着岁月涤荡后的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