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色西装已经残破不堪,仿生皮肤也在之前的对战中被撕裂多处,有的地方是血肉,有的地方是金属。
江依扔下钢筋,开始和管家出拳对轰!
这双适合所有珠宝的手握起拳来显得有些秀气,但在挥出时却裹挟着无比凌冽的寒意,速度,力量,技巧,三者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江依像个拳击运动员在打沙袋一般,管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节节后退。尽管他有着极强的身体结构,依旧挡不住如此纯粹沛然的暴力击打。
电子元件发热过载,仿生皮肤一寸寸裂开,攻击分析变得间断,管家第一次隐约感觉到了失败的恐惧。
宁负挣扎着想要起身,他的右眼进了血水,浑身剧痛,仿佛血管里奔涌的是强酸一般,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每条肌肉,每块皮肤。
黑格尔也在做着同样的努力,这场战斗已经出现了太多的变数,杀死对方的欲望也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空气中的烟焦、硫磺和血腥混在了一起,还有潮湿的感觉,这场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
辐射粉尘继续扩散,世界各地都陷入了恐慌,人们挣扎、祈祷、皈依、放弃,灾难是个大熔炉,管家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实现了。
不过人就像兼具波粒二象性的光一样,即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也是聚合在一起的群体。黑色之中依旧有无数篝火,愤怒亦或温和地燃烧着。
赵翎被随后赶来的军舰救起,舰长的尸体无处可觅,他知道自己的运气已经够好了。全舰官兵战死的报告送到了他的手上,战友们驾驶救生艇抢先登陆,布置防线,被阿列夫士兵残忍地全部杀害,尸体吊在路灯上。
向楠在得知灾难发生后,第一时间囤积了足够的食品,将所有存款换成黄金,无论怎样,人类还是需要一般等价物进行贸易。
爆炸发生时,在南方的某座小城里,方坤宇像往常一样,戴着黑框眼镜在讲台上踱步,他正讲到《前赤壁赋》这一篇。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过去就像江水一般,奔流不复回,却依旧滔滔不绝,生死幻灭,人类薪火相传,不会因此绝迹。而人生路上的起起跌跌,就如月圆月缺,周而复始,没有真正的消长。”
“乍一看,这像是虚无主义者的观点,让我想起了尼采的永恒轮回,过去的一切都会像海潮般,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尼采用价值重估来对抗虚无,那苏轼又会怎样做呢?”
台下的学生有的支起脑袋一脸困惑,有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教室窗明几净,校园鸟语花香,一片温馨。
方坤宇也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讲偏了,尴尬之余无奈也无力,他敲了敲黑板,说:“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李晓吃着零食,可乐加冰,在《黑月基地》里厮杀正酣,突如其来的断网气得他摔了鼠标,远处腾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他找来家里所有银行卡和现金,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李晓穿梭其间,一箱一箱往家里搬压缩食品。
“还有水,得多买一些纯净水。”
街上很快就乱了,人们开始疯狂抢购,有的商店早早拉下了卷闸门,这时也被暴力破开,人们一边怒骂着有没有良心,一边蜂拥而上抢夺食品和饮用水。
李晓已经打开了《黑月基地》的离线模式,家里堆满了罐头、压缩食品、饮料和纯净水,反正自己不会是最先饿死的那批人,不如趁着有电的时候再玩几把游戏。
瑞典大使柯怀中也目睹了直冲天际的蘑菇云,他命令使馆做好接收难民的准备。出于直觉,他判断世界各地很可能同时遭到了这种程度的核打击,文明的华美面纱即将掉落,原始与野蛮要肆意生长。
“大使先生,通讯全部中断,谁也联系不上,城里全乱了,怎么办?要不要先撤?”
“撤去哪里?”柯怀中反问,他指着建筑上方飘扬的红旗,厉声说:“你知道有多少人望着这面红旗吗?如果连这面红旗都不能庇护我们,世界上还会有所谓安全的地方吗?”
柯怀中很少情绪外露,大发雷霆的模样实属罕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越是这样,越要坚守岗位,这面红旗,绝不能倒。
阿撒兹勒的智能集团第一时间就觉察了核打击的范围,并且对灾害等级做出了极其严谨的评估。阿撒兹勒封锁工厂所有通道,整个智能集团陷入了沉睡,他需要调动所有算力进行分析,这次灭世灾难是他研究人类的珍贵机会。
个体与集体的对抗,依附,暴力对个体的侵彻,对集体的扭曲,每个样本都产生了无数复杂的变化,暗潮中迸溅火星,光明下亦有阴霾,绚丽斑斓,无数的对立与冲突,折成七色,又合为纯白。
无关道德,无关善恶,只是这样存在着。
阿撒兹勒为此致以最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