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颂截住话头:“不提这事儿,我开玩笑的。”
饭桌上一片欢乐,大家都笑得很开心,除了角落里的宁负。服务员又来上菜,越过宁负的肩膀,把菜盘搁在桌上,缩回手的时候碰翻了水杯,宁负连忙去扶,狼狈不堪。
水洒在宁负的裤子,湿透了帆布鞋,宁负用纸巾擦着,当然怎么都擦不干。
郭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呵斥到:“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的,小心我给你们经理投诉!”
服务生弯腰道歉,宁负说:“没事,水而已。”
吃完饭后,他们一行十几个人打车去全市最好的KTV,据说那里还有特殊服务,有女生兴奋地说要点帅哥陪唱,班长大手一挥,随便点,消费我全包。
郭颂在宁负耳边说:“咱们班长有些飘呀。”
宁负轻声细语地说:“他保研了,高兴嘛!”
郭颂说:“我也没去过这么好的KTV,今天正好开开眼,反正白吃白喝的。”
宁负其实在吃火锅的时候,就打算提前离开,他想念自己的小屋,想念自己冰箱里的百威,想念自己床头柜上的黑方。无论是虚情假意的同学聚会还是之后骄奢淫逸的夜生活,他都觉得索然无味。
之所以坐上开往KTV的出租车,是因为如果他知道,如果他走了,那所有人就真会看轻他,而且,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调侃还是耀武扬威,都是宝贵青春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有的记忆未必美好,但却一样珍贵。
KTV装修的果然富丽堂皇,壮阔的屏风,红漆廊柱高大粗壮,地毯柔软,就连运送酒水的小车都精致万分。班长订了最大的包厢,酒水是铝瓶百威和RIO,他们唱完《匆匆那年》又点了《老男孩》,不管有没有握着麦克风,大家都一起唱着:
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
未曾绽放就要枯萎吗,我有过梦想。
宁负湿了眼眶,他如今踏上的这条路,就像他加入的组织,夜羽,是在夜晚才能舒展的羽翼,阳光会将他灼痛。
他没有荣耀,不会被理解,更不会被羡慕,鲜花和掌声从小到大都没有属于过他。刚才的出租车上,他就打算叫一瓶黑桃A来洗手,扬眉吐气一番,可现在却怎样都提不起兴致。
他们鲜衣怒马,年少轻狂,他们有他们的局限,宁负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论变得多有钱抑或多强,都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一叶轻舟。
他们起哄要宁负唱歌,班长坐在很远的地方,用话筒说:“看起来你很有感触呀,来唱一首吧。”
宁负说:“不了不了,想去卫生间,你们先玩,”
郭颂说:“你喜欢唱了就自己唱。”搂着宁负的肩出了包厢。
宁负幻想过无数场景,比如买下KTV,在包厢里签署协议,比如付一大笔钱,叫来最好看的陪酒陪唱,比如给江依打电话,场面应该会十分精彩。
但他只是用冷水洗了把脸,问旁边和小学妹在手机上聊天的郭颂:“我们几点回去?”
只敢向弱者抽刀的人,不过是另一个可怜的弱者。一开始就都把自己当成了竹笼中的螃蟹,总想着互相使坏,最后谁都爬不出去,越是弱的人越热衷于此,宁负深感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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