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冲蚀而成的天坑中,尖刀精密咬合的锥形擂台上,青蛇那清浅的眸子坚定地凝视前方。她沉沉地呼吸吐纳,伤口愈合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毕竟这已经是第三轮战斗了。
佘青青擦去嘴角的血色,忽而胸口一紧,是有强大的能量要控住这个场域。她闷哼一声,只见那烈火包裹着的元神猛地冲上筛管,周围有火星浮动起来。
座间一道暗影闪动,刹那间移动到台面上,两道烈火旋身映照出来者高大威猛的身姿。它古铜色的皮肤带有暗金的光泽,白发像火焰般高高飘扬,双目炯炯噙着一抹不羁的笑。
“大炎来战!”
它咆哮着,挥开烈火长枪,直冲佘青青。
此妖凶狠,只因凝聚了枉死的匠人精魂——
天边沉云散着几颗星星,薄雾落在通往山顶的石阶梯上,一阶枕着一阶、陡峭且长。树木紧紧相依,中间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叫,湿润的空气里蕴积着好闻的青草香。
一个怀抱着木箱的男人,安静地坐在路旁。
他的身子骨十分硬朗,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双眼炯炯有神。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坐在大石头上,啃完手里的干馍馍,又咬了红辣椒。他一边喘着热气一边思考着什么,咽下吃的后弯下腰狠狠捧了几口山泉喝,之后抹干净脸上的汗水继续往上蹬。
人到顶峰的时候,天已是深蓝色。
男人发放下木箱,从里面取出六捆六个为一组扎牢的竹筒,接着呈花瓣形摆在土地上。他逐一取出六条火引子,捻在手里后退了几步,再把它们拧成一股。然后就是半蹲着等待,直到天色全黑,神圣地从怀里取出火信子。
“呼。”
他吹燃一道火,点燃了棉芯。
黑夜中火花闪闪,直通那六捆竹筒,随即是白烟飘飘。
有那么一瞬间,四周安静极了,只剩下男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随着滋滋的声响,竹筒迅速膨胀起来,电光火石间冲出六颗火星直上云霄。这个男人在火光中平躺下来,放松地笑着用手背遮住眼睛,听到正上方传来啪啪的声响时兴奋地直哼哼。
光凭声音就能知道这一批次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样子,初射时亮而白,打开时像金丝菊,垂落时形散而神久久不肯离去。
很快,山下的小镇传来男男女/女的惊叫声。
男人享受着余韵,听完最后一朵烟花绽放完毕后才松开手,望着黑夜中那灰白的印记微笑着睡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背着木箱回到城里,三两下在自家门前搭好棚子摆上货物。
“四叔,给我包两捆黄纸和两根蜡烛。”
街坊邻居都喊他四叔,这人是个单身汉,看着非常的严肃认真。他做红白礼事的买卖,大家都知道这人不爱闲聊,所以到了摊子上常常是交钱拿货就走人。偶尔有几个会在路边停留一阵,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四叔就会开始捣鼓“刺激玩意”。
太阳爬背。
四叔浑身是汗,皱着眉头紧抿双唇,从屋里取他的工具箱来。他在众目睽睽下盘腿坐着,打开锁芯后两手撑开盖子,不紧不慢地拿出竹筒、匕首、细绳索。
呈一排摆好后,又打开暗格拿出黑白两种颜色的粉末,是为硫磺和木炭调配而成的火药,以及各种品类、粗细不同的盐。
四叔会打开竹筒,送进去火药再以盐调色,捆扎后细致封箱。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实际上对配方和比例的要求甚严,稍有闪失就会制成哑炮或者走火。
这个匠人的身上,满是灼伤。
他做一阵,又停下来喝水,这时会有人上去围绕这些爆竹烟花聊上几句。四叔对此滔滔不绝,赞它们能驱邪更能振奋人心,聊得越深越情绪化。他要么突然大笑,要么愤怒,要么沉默地盯着大家看最后烦躁地撵人。
“四叔你又发什么癫!”
“呸,滚,滚!”
街坊邻居一致认为四叔脾气古怪,直到有人真的去买他的爆竹,吓走了屋里的成精的黄鼠狼。大家从震惊到揶揄,最后认定他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做人黑白分明很公道于是总让四叔主持公道。
小到鸡鸭鱼肉是不是缺斤少两,大到各家各户要分多少亩田地,街坊邻居一遇到麻烦事就请四叔做判断。久而久之,这个匠人开朗了许多,常常东奔西走自以为是地帮忙。
除了他自己,大家都明白,四叔就像是他做的烟花爆竹一样好使。
匠人成了这座小镇人情世故的一环,家里常来人送礼送钱,有积蓄后便请了一个同村人做账理事。四叔喊他小伙,虽然经常呵斥着却也非常信赖,毕竟这人年轻又有头脑、能把家中大小处理得井井有条。
小伙经常去城里跑腿,加上读过几年书,总会把很多新鲜事带回镇里。
有一次他从若安城回来,把皇帝大喜时燃放万千筒烟花的景象描述得活灵活现,人们光凭想象已是心驰神往。
四叔听得沉默了,他决定制作更精致的爆竹和烟花,一旦成功就能联合街坊邻里一起致富。这个匠人和小伙商议后,决定先拿出全部但不多的积蓄,赚取一笔“金”再大规模投注到生意上。
“吸收天地之间的韵律,再按照古老的秘方念咒语,就能点石成金。”
当时民间到处都是炼金术师,很多达官贵人都痴迷于此,传说能练成的都是人才。四叔在小伙的鼓动下,决定买方子炼化金石,手艺人一旦认准的路也定要做成。
那年夏天,四叔凭借悟性和倔强练出了整整六箱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