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小伙商议后决定上报县官,把黄金折成货币事小,打通售卖烟花的渠道事大。
没想到勤勤恳恳换来的,是一场血腥之灾。
“大胆刁民!竟敢妖言惑众!这一箱根本就是粪土!”
当时的县官带着一名炼金术师,专门来到这座小镇验收货物,打开箱子时却听得有人低声念咒。匠人引以为傲的那六箱金子,刹那间变成了沾青草的恶臭马粪,激怒了所有人。
黄金和炼金术的方子一并上缴,四叔和小伙也被关进了监狱,据说受了鞭刑还刺上了字。到了年末,只有四叔回到镇里,整天衣衫褴褛在街上晃荡。
“骗子,都是骗子……”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只有双目还清澈有神,呜呼哀哉三天三夜后重新振作起来。这个匠人心里想着,他还有气能扎烟花爆竹,饿不死。
乐观的想法,却很快被现实无情拍下。
他心直口快帮忙断事那几年,结下不少仇怨,人们见匠人风光不再只是嘲讽。曾经大家尊称“怒目金刚”的四叔,成了这座小镇最大的笑话,一个下等人把马粪当黄金、还想着鱼跃龙门!
这种人扎的烟花爆竹,能有多好?
街坊邻里没人再光顾四叔的红白礼事小摊,这个匠人向来倔强也不愿意低头求人,强撑到年底终于吃光了最后一斗米。
“没事,咬咬牙,总能活下去。”
四叔决定拼尽全力,扎出最美丽的烟花,等到开春再找一个小镇重新开始。之后的日日夜夜,他呕心沥血,把精力全部聚集在手上一枚一枚扎着。直到两眼发黑,头发全白,各式各样做出了整整六箱。
那天早上,这个匠人终于大功告成,正自我感动、热泪盈眶。
“嗖——”
屋外忽然传来火星冲天的动静,听声音像是在南山山头。
四叔的脸刹那间铁青,他像死鱼一样半张着唇,全身僵直靠在椅背上。光凭声音就能想象那些烟花绽放的模样,这个匠人的双眼一点点黯淡下去,当这份技艺真的有所传承时……
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嫉妒和恐慌。
“原来,呵呵,原来我也是骗子。”
这个男人站了起来,浑浑噩噩走出屋子到井边,两手扶住粗粝的沿边朝里看。
“哟!四叔!水里面有怒目金刚么?”
这个匠人抬头,看着路过打趣的人笑了笑,一头扎进井里去了。
“啊!有人想不开,自杀啦!”
四叔去世的第七天,细雨霏霏,镇里几个热心肠的人帮忙处理后事。哀恸之际,他们决定帮匠人平反,说炼金术是真的、只是有人想独吞而已。于是街坊邻里连夜潜入四叔家里,试图找到方子和金子,翻箱倒柜是里三层外三层。
“他妈的,除了烟花还是烟花!”
“这么个老实人,就被活活害死了。”
“谁害的?”
“骗子害的,都是骗子!”
“四叔扎的烟花,那是好的没话说啊,放在这里可惜了。”
“是啊,不如拿进城里卖了吧,烟花是得燃了才好。”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撸起袖子,把那匠人呕心沥血扎的烟花往外搬。什么花筒、花盆、地老鼠,金盆捞月、大梨花是应有尽有。
车轱辘开始转了。
就在他们运送的过程中,那些凝聚了匠人精神的烟花就像是要殉情一样,自己燃烧了起来。
它们有的窜到地上开始出火树银花,有的在大小路径上来回穿梭噼啪作响,有的冲上云霄绽开一个又一个永恒。
这座小镇有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烟花盛典。
大家看入迷了,全都站着不动。
一粒火星坠落,点燃了亡者的屋顶,怒意就这样熊熊燃烧起来。火舌奔腾六里地,把人们烧烂烧黑,滚滚浓烟铺天盖地。那风吹不熄而雨下不灭的烈焰中,有妖怪活了,誓要焚化世间的不公道——
“大炎来战!”
它手持尖枪朝佘青青奔腾而去,此一役烽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