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和师傅的青青堂,少年的心跳加快了。
李太玄翘起嘴角,看着那抖抖手又抖抖脚、准备开工的洪洋,心想着有机会一定请他去小竹林坐坐。
“李太玄,准备好蒸锅,先弄五块大排再弄五只豆豉鸭。”
“知道。”
洪洋做好安排,洗干净手拿来墩子和菜刀,放上汆好的白肉细致片开。放进瓷盆里,再切入水灵的黄瓜,浇酱油醋加蒜汁。待清香味泛起时,淋半勺炼好静置一夜的辣椒,撒上葱姜丝。
第一道菜,凉拌白肉。
火正旺时,倒入香油等它热,放大葱三节再滑入割好的鱼。直至起诉后加糖加醋,于浓郁饱满的汤汁中轻轻晃动,上色入味完成后装盘撒上香叶碎。
第二道菜,脆皮鱼。
把青笋和萝卜切丁,剥了烤好的花生,捶打鸡胸再用芝麻油揉软了切块备用。冷锅热油先落肉,再放蔬菜配料,放少许盐和胡椒爆炒出鲜香味。
第三道菜,宫保鸡丁。
这时蒸笼里的大排和鸭火候刚刚好,取出后剁了入盘,等锅里的味道散尽再放入二十盅南瓜蒸肉造第二轮。
洪洋带着李太玄有条不紊地准备学生们入住“三点水”的第一顿晚饭,万事俱备后夕阳正好落进窗,映照出一缕一缕的香。看着满台子的酸甜苦咸鲜,掌柜的擦擦手,满意地笑笑念出韵语。
“自传菜。”
只听得瓷器轻颤,托着色香味俱全的珍馐浮起,一盘一盘飘出厨房。
大堂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盏巨大的青鲤荷花灯,把客栈上下两层照得透亮,四面灯树招展又有烛光洒落在铜盘上。光影交错之间,美食流入学生们的桌边,引惊叫连连。
洪洋扶住楼梯看,笑意更浓了。
“你也去吧。”
“我不客气啦。”
李太玄张望一眼,找到孟阿然的身影,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大傻。”
“闭嘴吧你。”
“看什么呢?”
李太玄顺着孟阿然的视线看过去,是那个姓杜的小家伙,他手里拿着一沓名帖正笑眯眯地到处发。
“噢,真男人啊。”
“你认识他?”
“客人嘛,他很有名吗?”
孟阿然双手抱臂,眯缝起眼来。
“那是杜家堡的小少爷杜子夫。杜家世世代代都是诗人,对子孙后代的培养极其严苛,一度到了非人的程度。堡内有一道生门和一道死门,里面有神秘的师傅训练他们,个个都是精英。”
“这么厉害。”
“你看大家拿到帖子的反应。”
“唔,怕。”
“他是考场上的劲敌。”
孟阿然沉沉道,已经把杜子夫视作必须战胜的目标,二号。
目标一号李太玄却是一脸无谓地坐下,端起白米饭巴拉,那时候的他只想混个及格就好。事隔多年再回想这一夜,却是呜声更咽,原来命运早就埋下暗线是半点不由人的。
“斟酒!”
洪洋再念韵语。
柜台上的酒坛子轻轻晃悠,自动开封了,稻米酿出的热辣醇香四散开来。酒提子打出玉液,陶碗排成列承接,最后一盏一盏飘到客人面前。有这消愁的东西助兴,大家吃得更香、兴致高涨,客栈里里外外都是笑声。
酒足饭饱,几个微醺的客人提议玩百鬼夜谈,座间叫好连连。
“灯传到谁的面前,就必须讲一个妖精鬼怪的故事,接不上来的就要接受上家的惩罚。”
民间传说,人讲得越好越容易见到对应的妖。
“玩呗!”
洪洋配合着一挥手,三点水里的灯全部熄灭了,客人们惊叫连连。李太玄觉得新奇又刺激,他很久没有和年龄相仿的人坐在一起说故事了,那缥缈的西域和扑朔迷离的传说亟待解封。
“啧,邪祟故事,有什么好说的。”
“你个大傻懂什么,这些故事最能反应九州各地的风土人情。”
“李太玄,本大少真会割了你的脑袋。”
“切,你才舍不得呢。”
“凭什么这么说!”
“哇,你开口闭口不是打打就是杀杀,也就是我小白哥哥胆子大才敢和你做朋友。你舍得伤害朋友吗?”
“你!你,你比我小吧。”
“嗐,刚刚就是故意占你便宜呢。”
“李太玄。”
“嘘嘘,快到我们了啊。”
一团火光摇曳,在座的客人已经听到了伥鬼和蛙僧的故事,烛台流转到这一桌。有个编发穿彩裙的姑娘沉下如水的双眸,温柔地开口,第一句就揪住了李太玄的心脏。
“我要讲的是青蛇守护落花城的故事。”
少年怔住了,呆呆转头看向那眉眼深邃的异邦女子,也是这阵才发现不远处坐着的她有几分西域人的模样。
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美丽的面容多了几分沉痛和试探。
“十年前,我们西域南边发生了一件血腥惨案——食尸鬼屠戮落花城。那天晚上几十个怪物涌入,见着活物便扑杀,如蝗虫过境般碾碎成千上百个温暖的身体。圆月被染红了,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哀嚎,美丽的沙丘堆满了烂肉......”
李太玄埋头,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呼吸越来越紧。
“食尸鬼的杀戮一直持续到天亮,终于无极女皇派青蛇赶到,驱逐了食尸鬼并诅咒它们......”
“放屁,世间根本没有食尸鬼,那就是一船海盗。”
孟阿然紧紧捏着酒杯,冷笑道。
李太玄的神经猛地抽搐,肺腑里像是生出几把锋利的刀子,绞得全身剧痛。他眼睛发黑,记忆中天边阴云滚滚处确实有一艘恐怖的大船,悲痛和愤怒纷沓而来。
“屠城的主谋,就是青蛇。”
嘭——
一声巨响,灰烟四起,众人惊叫。
李太玄一掌把孟阿然打入墙壁,猛地逼近,冲红的双眼只有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