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还说了些什么来着?方鹤有些记不起来了,但他却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自己脚边站定。
方鹤一愣,却发现此时周围的一切黑暗都消失了,皎洁的月光投在工地上,那半口古井静静地矗立着,在银白的月光下像是被蒙了层白纱。
怎么回现世了?方鹤不解地想要爬起来,却因为重伤和体力不支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用。
他彻底放弃了,躺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大笑起来。离天亮的时间还早,等明天上工的工人发现自己的时候,估计自己都已经凉透了。
“你很不一样。”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从他脚边传来,是那个黑影发出的。
那黑影以一种非人的姿态朝方鹤扭动着挪来。
这又是什么?方鹤已经疲惫到不愿去想了。就当他是临死前的幻觉吧!他无畏地笑着,望向黑影。
“你是第一个见到我还能笑得出来的人。”那黑影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方鹤没有搭理它,只是无畏地笑着,看着。
“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样东西吧。”黑影的声音又变成了小女孩清灵的声音。
方鹤皱眉,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黑影便扑向他。这黑影像液体一样,是流动,且拥有实体的。
黑影如同石油般灌入方鹤的鼻子和口腔,甚至是耳道。
他像溺水一般剧烈地呛咳着,他知道那个老板是怎么死的了。可他也要死了。
早知道就听那个算命的的话了。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眼前一片漆黑,如同液体灌入肺部的感觉让他咳嗽得愈发剧烈。
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他眯起眼,猛地往旁边一翻,如坠深渊。
黑暗一下子褪去,他听到了清晨的鸟鸣声。
睁开眼的方鹤看着自己熟悉的研究室的布局,愣了一会才彻底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身上还卷着被子。
看来自己是和被子卷在一起从床上滚下来的。
方鹤用手使劲搓了把脸。
又是那些陈年往事。
他将被子捡起来扔在他的行军床上,打开矮小的冰箱,弯腰找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就喝掉了半瓶。
外边天还没亮,他躺回行军床上,拿起床头的平板,滑动着检查自己的邮箱。
邮箱里只有一封新邮件,是教务处发来的。他点开反复读了两遍,倒吸了一口冷气,从行军床上弹起来。行军床的弹簧很老旧了,在方鹤的折磨下发出“咯嘣”的响声,但方鹤却没时间搭理。
这群人到底怎么想的!明明自己说了那么多遍不招学生,怎么还把小孩往这儿送?嫌十几年前的教训不够惨吗!
真是要了命了。方鹤借着平板屏幕的微光,盯着窗户玻璃反射出的自己的脸。
这么多年,这张脸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样的自己,就算学生来了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小孩子一个比一个机灵,压根连相信自己是他们的老师都不可能吧?
想到这里,方鹤不禁有些苦涩。
最近他的处境比十年前更差了。
十多年前,至少这所学校的校长和自己熟识,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来为难自己。五年前,新校长上任后就一直对他这个只吃饭,不带学生的“怪人”看不顺眼,却又因为他的能力害怕他。
如今终于忍不住开始给自己找麻烦了吗?
方鹤把平板关掉,静静坐在一片黑暗里。
邮件里的口吻不容拒绝。
看来他不得不出来教学生了。
可和学生的第一步信任问题该如何解决?怎么让学生相信自己就是他的导师呢?
他需要一样东西证明自己。
方鹤坐在床上苦思冥想了许久,灵光一现。他记得两年前学校升级安保系统的时候,他曾经得到了一张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当时自己没有在意,但现在那张卡片大概能派上用场了。
太阳尚未升起,只有天边泛着点白色。就着这点光线,方鹤开始翻箱倒柜。他的眼睛很好,丝毫不受光线昏暗的影响。
等到太阳彻底升起,金黄的朝阳照在室内时,方鹤终于从他的书柜里翻出了那张印着他证件照的卡片。
很好,他现在不用再为身份问题担心了。方鹤心满意足地拍拍粘在袖口的尘土,静静等待着名为学生,实为“麻烦”的玩意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