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他这样斤斤计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我买闲书的收据都要拿去找学校报销。
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嗜好,否则以他当教授的工资,怎么会只能住在研究室,睡那张小破床?
再不济,学校也总有教职工宿舍可以申请。
我问过他,他只是一笑了之。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把他那套茶具卖了,好好改善一下生活品质的。
一下车,隔着老远,我就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一个四五十岁,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在一边喊,一边朝我们招手。
“诶呦,方教授,好久不见!”中年男人上来就和方鹤握手,握完后目光转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上来就要和我握手。
他身上是一股浓重的烟味,隐隐约约还混合着泡面的味道和一股我从没闻到过的臭味,熏得我连连后退。
“干什么呢?”方鹤打了一下他朝我伸来的手,他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这是我学生,叫齐琪。”
“哦哦哦,学生啊!”中年男人连忙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和我打招呼。“齐琪同学你好啊,初次见面,我和你方教授是老朋友了,你可以叫我陈哥。”
“陈哥?”方鹤鄙夷地瞄了他一眼。“还哥呢,叫他陈叔叔吧。”
我乖乖地说了句“陈叔叔好。”,中年男人很是郁闷地摸了下自己的脸,似乎对自己已经明显开始松弛的皮肤很是惆怅。
“叔叔就叔叔吧,反正我二十的时候别人就叫我叔叔了。我可不像你,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年轻。”陈叔叔说话酸溜溜的,似乎对方鹤的年轻很是嫉妒。
方鹤脸上却没有笑意,只是“呵呵”了一声,背着包走向一辆车,轻车熟路地拉开后备箱,把自己的包扔了进去,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看见没,我惹你们方教授生气了。”陈叔叔指了指车屁股,小声对我说到。
“方……”我把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下去,换成更正式的称呼。“方老师他还会生气吗?”
我认识方鹤两个月了,从来没见过他生气,刚才的表现在我看来,也纯粹是他不想搭理眼前这个陈叔叔罢了。
“他怎么不会生气?”陈叔叔甩着车钥匙带着我朝那辆越野车走去,“他也是人,而且气性可大了,就是看你小不和你一般见识。”
“哦……”我半信半疑,坐在了汽车的后排。
我坐在越野车上,我才意识到,虽然车身上没有涂装,但这是一辆警用车。后排的地上放了一箱卷宗,还有几件警服团在后座上。
扔在最上边的一件警服内侧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我仔细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来,那两个字是“陈歌”。
陈歌,陈哥……我不禁笑出了声,看来这件警服应该就属于正在开车的这位陈叔叔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方鹤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止住笑意。“没什么。”
方鹤没再多说什么,像是想要继续闭目养神,但开车的陈歌,陈叔叔开了口。
“方教授,您这都多少年没收学生了,怎么又想起来收学生了,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一边说着,陈歌一边打开了汽车的暖风。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方鹤第一次见我也说了同样的话。“丫头怎么了,姑娘怎么了?姑娘也能顶半边天!”
“诶呦,”陈歌没想到我会还嘴,连忙摆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们方教授这个专业确实不适合女孩干,比较……”他咂咂嘴,思考了半天。“比较刺激!”
“确实比较刺激。”我通过车内的反光镜看到方鹤脸上又是那副熟悉的,戏谑的笑容。
“我其实也没想着再收学生的。”我看到方鹤的头向右偏了偏,望向了窗外。“后边坐的这个,”他用拇指指了指我,“是他们给我硬塞进来的,快开学了我才知道。”
“我面试的时候方老师您可在频道里,是您自己不听我面试的。”我反驳道。
方鹤明显一愣,无奈道:“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所以这次实践课,你可得好好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不让你做的事,绝对不准做。明白了吗?”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方鹤正通过后视镜盯着我的眼睛,他那双灰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我有些心虚了,急忙点头表示我明白了。方鹤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支着脑袋看着窗外。
车里陷入了死寂,只有暖风在呼呼吹着。
过了半晌,陈歌缓缓开口。“你其实不用这么紧张的,这次的事对你来说就是小事一桩,这小丫头也不像不靠谱的小孩。”
方鹤摇摇头。“干我们这行最怕的就是掉以轻心,之前已经没了一个了,这个不能再有事。”
没了一个?没了一个什么?从语境看,难道也是方鹤的学生?而且“没了”是什么意思?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