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的视线已经看不到城头,而只能看到城墙,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城墙底下!
他左右回头望了一眼,但见五辆棚车和五个大盾方阵,虽然表面上都插满了铁箭,成了十个巨大的刺猬,但棚车没有一辆损毁,而大盾方阵更无一个有重大损失,都在稳稳继续向前推进,心中顿时大定不少!
李从璟一回头,盯着身后的旗官,喝道:“传令:棚车减速!”
他身后的旗官,触及到一身杀气的李从璟,脸上不由得闪现出骇然之色,竟是被他吓到。但旗官手中动作却不慢,干净利落挥动令旗。
“棚车减速!”
“棚车减速!”
“棚车减速!”
棚车中,都头队正的呼和声再次吼起来:“减速,减速!让棚车停下来!”
“传令:弓箭手反击!”李从璟接着吼道。
“弓箭手反击!”
“弓箭手反击!”
“弓箭手反击!”
棚车和大盾方阵中,一队队弓箭手在棚车和大盾的掩护下,引弓搭箭,对准了城头,开始反击。
空中,两道逆向的箭雨,飞射向彼此的来源地!
有晋军弓箭手,刚露出头,还没来得及开弓,便被利箭射穿了脖子,呜咽一声,扔掉弓箭,捂着脖子轰然倒地,在地上不停挣扎,双腿没有规律的四下弹动。
有弓箭手露出身子,被利箭射中身体,或者没有穿透甲胄,则只是动作一顿,又恢复如常,继续射出手中铁箭!有被利箭射入身体的,惨叫着倒下,立即就被大盾后的同袍拉进大盾的掩护下!
而淇门城头,因为梁军只露出上本身和脑袋,如果被射中,多得是是面目和咽喉中箭,有的倒在城墙上,有的就直接从几丈高的城头摔下,“嘭”的一声砸在地面,断了声息。若是没有断气,就会被晋军顶着大盾围住,乱刀剁死!
李从璟一把拔出长刀,跳下棚车,大喝道:“传令:上云梯,陷队攻城!”
“上云梯,陷队攻城!”
“上云梯,陷队攻城!”
“上云梯,陷队攻城!”
抬云梯的军士快步上前,大盾方阵的阵型发生变化,他们化整为零,遍布在一架架云梯两旁,用大盾护卫着同袍端着云梯跑到城墙下,将云梯架上城墙。云梯顶端有两个滑轮,多人一起抬着云梯,一起用力,就将云梯一端从城墙下滑到城墙女墙面前。
整个过程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在弓箭的利刃下被射倒在地。
“给本使压制住城头上的弓箭手!”李从璟一把抓住临时编制的弓箭手都头,大声吼道。
“是,指挥使!”都头得令,不敢怠慢。
蒙三等三队陷队锐士,从棚车里跑出来,他们举着盾牌,头戴篷帽,分三部分冲向三架云梯!
“别他娘的怕死,都给老子站出来,压制住城墙上的梁军弓箭手!”弓箭手都头满头大汗,一把夺过一名弓箭手手中的弓,对着城头就是一箭射出!
蒙三将横刀叼在嘴里,两步跑到一架云梯下,接着大盾的掩护,正要开始往云梯上爬,那云梯顶端,忽然出现好些个梁军军士,端着叉杆,一起用力,竟然将云梯架住,又硬生生将其推离城墙墙面!
“稳住,稳住!”蒙三急得大喊,招呼身边的军士,“给它推回去,推回去!”
但无论云梯脚下的晋军将士如何用力,受力的作用的影响,没能角力过城墙上的梁军。眼见那云梯逐渐离开城墙越远,与地面成了九十度的角,又继续翻倒,最后朝着背离城墙的一面,缓缓倒下,最后轰然砸在地面上,溅起一阵尘土!
“直娘贼!”蒙三眼看着云梯在自己面前翻倒,自己还差点儿被砸死,顿时跳脚骂了一声。骂完,他动作却没停,举起盾牌抄起横刀向身后的军士吼道:“跟老子去下一架云梯!”
在他身旁,有晋军军士张弓,将那些握着叉杆的梁军,射鸟一般射了下来!
李从璟始终站在棚车后面,将整个战场的局势收在眼底。当下,晋军已经接触到城墙,云梯开始往城墙上架,一架架云梯脚下,是一片片高举的大盾,大盾后面的军士,等云梯架好,吊着横刀,一手举盾,一手攀着云梯就往城墙上爬!
城墙上射下的利箭就没有停过,不少人中箭受伤,但更多的利箭却被大盾挡住!而城墙下的晋军弓箭手,也没有停止过向城墙上放箭,以最大的努力去压制对面的弓箭手!
此时,晋军已经完成了接城的战斗,现在进行的就是爬城的战斗,俗称“蚁附”!就是像蚂蚁一样附上城墙,拼命往上爬。而攻城战进行到这里,就到了最**最惨烈的部分!
战场上到处是喝令声、呼和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弓箭怒吼的声音。整个墙角像一锅沸腾的粥,不停地在冒着泡,而蒸煮这锅沸粥的,不是水,而是血!
李从璟抬头望向淇门城头,虽然知道眼前的场景避不可免,却还是心中一沉。
城头上,随着一批梁军显出身形,他们手中高举的雷石滚木,也同样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李从璟仰着脖子,甚至能看到梁军丑恶的面孔,随着他们的手狠狠挥下,滚石檑木如山洪落下,砸在晋军群中,无论这些晋军有没有大盾掩护,都会出现成片的伤亡!
他的手紧握陈拳头,狠狠攥紧。他的眼神如饿狼,死死盯着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