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机并没有说话,耶律德光冷笑道:“大哥真是好脾气!那李从璟堂堂一介使臣,放着正道不走,事先鬼鬼祟祟潜到西楼藏了这么久,要不是我领兵前往,还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表明身份。分明就是居心险恶,对大契丹国图谋不轨!如此小人,岂能放过?唐庭明面上说修好,暗地里却陈兵边境,不仅如此,更是派遣骑兵袭扰草原,接连祸害我大契丹多个部落,分明就是狼子野心!如此虎狼之国,岂是能那么容易修好的?”
说罢,向阿保机进言道:“请父皇诛杀李从璟,儿臣自领大军前去剿灭入境唐军!”
耶律倍有些吃惊于耶律德光的言论,若是如此,那么黄头、臭泊的叛乱如何平息?万一激怒唐庭,到时候两面受敌,岂不自陷于危境?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妥,当此之际应以稳定内部为紧要,对待唐使和唐庭需得顾忌大局,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待平定了黄头、臭泊两部的叛乱,腾出手来再对付唐庭不迟!”耶律倍争论道。
耶律德光一甩手,冷哼道:“匹夫之见!”
耶律倍顿时脸红耳赤,“你……”
“好了,不用再争了!”阿保机出声呵斥道,看着耶律倍道:“依你的意思,是唐军入境之祸,杀我契丹百姓之罪可忍?李从璟冒犯契丹国,图谋不轨之举可纵?”
“父皇,这……”耶律倍没想到阿保机竟然会如此说话,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保机冷哼一声,“李从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在契丹如此放肆,唐军那两三千骑兵就敢堂而皇之侵入草原,挑战大契丹的威严,这样的事情自我阿保机建立大契丹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是可忍孰不可忍!便是有黄头、臭泊叛乱又如何?耶律倍,难道你还平定不了他们吗?”
“这,黄头、臭泊两部罪不容诛,若是父皇让儿臣领兵出征,名正言顺,定然手到擒来!不过……”耶律倍还想要劝说阿保机冷静谋国。
“好!”阿保机却不给耶律倍再说话的机会,目光重重落在他身上,“朕就令你率领大军,前去平定黄头、臭泊两部叛乱!你随朕征战多年,还望你不要令朕失望!”
话说到这个份上,耶律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能领命,但他还是不禁道:“那唐军如何区处?”
“大哥只管去对付黄头、臭泊两部,唐军那些虾兵蟹将,交给我就是!”耶律倍傲然道,随即有冷哼一声,“上回叫唐军在葫芦口偷袭得手了一回,这次我要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耶律倍张了张嘴,顿了顿,还是问道:“父皇,你当真要擒杀唐使,和唐庭决裂?”
“有何不可?”阿保机理所当然的问。
“杀唐使和跟唐庭决裂,可是两码事!”倒是耶律德光冷冷道:“大哥难道想不到,杀人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再说,我们要杀的是李从璟,其他人还是可以留下的。大哥这回不是要去平定黄头、臭泊部落么?要是唐使请求随军观战,助我军威,那么李从璟不小心死在黄头、臭泊叛军手中,就不足为奇了!如此一来,唐庭只是因‘意外’死了一个使臣,只要大契丹国诚意足够,难道李亚子还真铁了心会跟契丹决裂?”
耶律倍陡然抬头,惊出一声冷汗!
他正想反驳,但看到阿保机锐利如电的目光,喉咙动了动,识趣的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他最后挣扎道:“可是李从璟并非愚笨之人,他不一定会请求随军观战……”
阿保机冷笑道:“朕要他请求随军,他就一定会请求!这件事难道还容得他不肯?!”
耶律倍脸色惨白,终于知道一切已成定势,他已经无能为力。
阿保机从皇案后走出来,脸色变得慈祥,他拍了拍耶律倍的肩膀,温和的鼓励道:“李从璟不是个简单角色,有他和百战军在幽州虎视眈眈,对草原是个不小的威胁。只有他死了,百战军再厉害也只是无头之蛇,不足为惧,边境才能无忧。这是个重担,也是关系契丹长治久安的大计,朕让李从璟随你西行,让你来办这件事,你不要让朕失望!”
耶律倍躬身道:“是……父皇,放心。”
从皇宫里出来之后,耶律倍站在宫门外,抬头看了一眼深沉的夜空,心中沉重至极,他恍若失了魂一样,看起来分外落寞。而他仿佛听到,他的心正在破碎,滚烫的血一点点滴下,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滴滴冷却。
“让我杀李从璟……呵,父皇,你和耶律德光都以为我傻,都以为我迟钝,都以为我看不出来其中蹊跷,难道我真的看不出来吗?今日你们一唱一和,不就是在给我下套?我杀了李从璟,日后唐庭有怒,也会发泄在我头上,便是唐军北上,刀子也会对着我耶律倍……父皇,同是你的儿子,你何至于偏心至此?!”
“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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