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不知李从璟此时心中感慨,今日见到闻名已久的李从璟本人,他很激动,但见李从璟听了他的话之后,没有反应,还以为李从璟是不信他方才所言,立即急了眼,一咬牙,大声保证道:“将军,人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但空口无凭,将军恐怕不信。为免将军觉得人信口开河,只要将军首肯,人愿为将军进山,去招安人那些山中好友,让他们率部来从将军征战!”
李从璟没想到黄宗如此认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正思虑间,黄宗已是耐不住性子了,他今日见到“幽云之福”,心绪早不同平常,不知不觉间竟分外想表现自己,此时道:“我等苦契丹久矣,企盼王师击契丹亦久矣,奈何之前王师每回来,都是转瞬即归,叫我等好生无奈!如今,将军常驻幽云,正是我等杀契丹蛮贼的好时机,将军不要不信,眼下将军领大军出营州,之前那些还在观望、还不放心的人,如今也见到将军决心了,定会随人来跟随将军!”
见黄宗如此率真,李从璟不忍辜负他的好意,况且有这些地头蛇相助,大军要在营州阻击、疲敝契丹大军,达到让其“未至雄关而困顿,既见雄关而心生退意”的战略目的,也要容易得多,遂道:“壮士一片赤子之心,让本帅深为感怀。壮士助君子都败营州援军之功尚未嘉奖,又欲再为幽云、为大唐立新功,本帅实在是高兴,亏得有壮士这样的豪杰,王师才能不惧契丹蛮贼!壮士若去,本帅派人随行,为壮士壮胆。”
得到李从璟首肯,黄宗顿时笑靥如花,又听李从璟愿遣使者同行,更是觉得有面子、有底气,连连称好。
当日夜,李从璟在营中设了宴,既是感谢黄宗助君子都破敌,也是为他明日招安壮行,黄宗更加受宠若惊,他私下对左右道:“之前只闻李将军智勇双全,爱民如子,不曾想将军待人接物也这般宽和,全无高门子弟和身居高位者的傲气、盛气,让人如沐春风,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左右头不迭,“李将军果真是‘幽云之福’,上能杀贼,下能安民,这下幽云有盼头了!”
翌日,大军启程前,李从璟亲于营前送别黄宗,两人昨夜虽有饮酒,但未多喝,李从璟更是拉着黄宗秉烛夜谈,详细询问、了解边地绿林豪杰的情况,最后同榻而眠,让黄宗感佩万分。而李从璟知道,他的这些举动都会经由黄宗的嘴传到他人耳中,这对黄宗招安更多力量,对进一步提升他在边地“义军”中的口碑,也有着不好处。
行军途中,郭威颇有感慨,对李从璟道:“昔闻‘兴义兵,伐不以,百姓莫不立于道左,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时,以为是书生之言,不能当真,今日见军帅领军征战,而边地儿郎莫不争相入伍,便纵是绿林豪杰也接连慕名来助,方知此言不虚。今日之后,军帅所至之处,焉有契丹立足之地?如此王师,乃真正王师,威能为其中一员,何其幸也!”
被郭威这样夸赞,李从璟心中甚是甜美,面上仍旧笑道:“郭威如今也学会拍马屁了?”
“绝无奉承之意,全是肺腑之言!”郭威正色道。
李从璟见郭威一脸认真,不再打趣。纵马向前,望向远方,但见天地广阔,山河雄壮,叹了口气,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我之所愿,护土卫疆,不使我汉人儿女再受夷族侵扰,能于山灵水秀之地,安居乐业罢了!”
郭威肃然起敬,由衷道:“军帅胸怀天下,心忧黎民,郭威敬佩之至!”
一日无话,黄昏扎营后,李从璟正在帐中研究地图,思索征战之策,耶律敏又跑了进来,不管不顾,围着他叽叽喳喳不停,手舞足蹈的诉路上听来的传闻、新鲜事。
李从璟放下手中灯火,无力的望着面前这个牛皮糖,“你你堂堂契丹公主,怎么如寻常女子一般,整日就关注这些琐事?”
“我早已不是契丹公主,从跟你入幽云那一刻就不是了!”耶律敏双手叉腰,气呼呼的向李从璟宣告。言罢,亮晶晶的双眸转了转,嘻嘻笑道:“如今我就是个平常女子,不这些琐事,难道还要和你一样谋国?”
“难道不应该?”
耶律敏抽了抽秀气的鼻子,哼哼道:“谋国这种事,只有在国事成了自己的事,能左右国事的时候,才会去做啊。当人只能左右自己的时候,当然是只能谋自己了!就像我现在,就只能给你讲些琐碎趣闻,搏你欢心,免得你哪日心情不好,将我撵走,那我就连寻常人都做不成,要成流民咯!”
李从璟以手扶额,心道你老在我面前晃荡,我才会将你撵走……想了想,觉得正该如此,遂站起身,果断将耶律敏赶出了大帐。
两日后,斥候回报,遇见契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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