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目光渐渐变得锐利,深邃的眼眸如一汪深潭,不可见底,“耶律德光,如你我这般的人,不会想不到这才是最有效的策略。但是你却没有这样做,你舍近求远,诸番掩饰,不就是别有所谋?”
“而在幽州这块地界上,比攻破古北口,摧毁檀州更为有分量的功劳,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李从璟的项上人头!”
李从璟的话掷地有声,如晨钟暮鼓,狠狠撞击在众人心头,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但他不是一个武断的人,话说完,他好整以暇的问再也无法掩饰情绪、脸如锅底的耶律德光,“耶律德光,你说我说的对吗?”。
耶律德光没有回答他。
被李从璟放在身后的王朴,此时看李从璟的目光,充满流光溢彩,约莫是因为激动,他握剑的手都微微轻颤起来,终于,他忍不住击节而叹,“老兄,你太睿智了,都快有我三分风采了!”
第五姑娘原本正万分专注仰望着李从璟高大的背影,闻言,眉眼一沉,脸色顿时变得不善,一把将王朴拂到一边,言道:“你让开!”
剑子的长剑已然归鞘,他目光落在李从璟身上,没有如之前那样,一触即分,而是深深望了李从璟几眼。
耶律德光忽的发出一声莫名的笑,脸上的窘迫之色如云消散,恢复了他作为契丹最有作为的年轻人,该有的风度,他正视着李从璟道:“本王很好奇,你既然都看透了这些,又何必还要以身犯险,出现在此地?”
李从璟温和的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厚德、赵天河是你用来套我的鱼饵,我就是我自己用来引你上钩的饵,若我不出现,你又怎会出现?”
这话让耶律德光一阵错愕,但他还是认认真真的说道:“可你差些就死了!”
“世间事,总有些是我们无法掌控的,这回出乎意料的存在,就是这位剑子。”话说出口,李从璟却并没有任何介怀的意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此话听来的确悦耳,但生逢乱世,想要伫立在群峰之巅,若是连拼命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何资格去欣赏巅峰的风景?”说完,李从璟抹了抹鼻子,“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在檀州人手不够,否则我大可封锁所有道口,再发动万人搜山,如此你也是跑不了的。”
耶律德光不置可否,“纵然如此,李从璟,本王仍旧不相信,你握有本王已入檀州的证据。”
“的确没有。”李从璟坦诚道。
“哦?”耶律德光眉头一挑。
李从璟晏然笑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为何?”耶律德光问。
李从璟看着耶律德光,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你太想赢我了。”
耶律德光怔了怔,随即低头默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从璟叹道:“这世上的天才,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另一个天才比他更强。在契丹境内,你是最优秀的年轻人,从未有人能胜过你,所以在你接连败于我手之后,你一定会找回你的尊严,这就是人性。”顿了顿,又道:“人性无常也有常,再高明的算计,忽略了人性,也做不到完美。”
话尽于此,已至尾声,李从璟不再拖沓,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近卫,“发信号吧!”
声声爆竹陆续接响起,接天连地,爆炸声越过虎牙关,直冲云霄。
某处山岭后,马怀远听到动静,从山石上一跃而下,对整装待命的芙蓉镇军道:“妈了个巴子,终于轮到我等上场了!”他跨上战马,霸气十足向前一挥手,“将士们,军帅就在前方,随本将出战!”
一片轰然应诺声中,马蹄声、衣甲碰撞声连成一片,冲出山道。
耶律德光面如暗尘,终究是心有不甘,“李从璟,为何还是你赢?”
李从璟道:“因为这是檀州,因为我是卢龙节度使,因为这里是大唐,是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