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向李存勖跪禀:“姚彦温叛国,已投降乱军!”
李存勖神情剧变,脸色苍白,大怒道:“怎会如此?姚彦温怎敢如此!”又对信使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给朕详细道来!”
大梁乃是重地,自然不容有失,一旦被李嗣源占据,局势立即坏了大半,朝廷将难以对付,因是李存勖才尽遣骑兵先援。姚彦温也知晓此中利害,因此日夜兼程一路疾行。待他赶至大梁城下叫门时,忽觉情形不对劲,细观城头,这才发现大梁竟然已叫李嗣源先一步占据了!
“大梁乃是重镇,这才几日时间,怎会如此轻易让李嗣源攻破?”事情大出意料,姚彦温惊慌不已,又实在想不通。
原来李嗣源起兵之后,大梁知州孔循一方面逢迎李存勖,表示大梁必定坚守待援,一方面见李嗣源旦夕之间联络了齐、贝等州与泰宁、平卢诸镇,军势大振,又巴结讨好李嗣源,想要左右逢源。就在这种情况下,李嗣源一面与孔循虚以委蛇,让其放松警惕,一面暗派李从珂、石敬瑭为先锋,星夜赶至汴州,杀入封邱门,如此竟得一夜之间便夺得大梁。
待姚彦温发现大梁城已被李嗣源占据时,想要转身逃离已经走不掉,他当机立断,脱去铠甲,只身入城,去见李嗣源。
到了李嗣源面前,姚彦温当即下拜,开口便道:“京师危急,陛下为李绍荣所惑,我等无力回天,还望李帅清君侧、保社稷!”
李嗣源却不买姚彦温的账,冷笑道:“你自己对朝廷不忠,就不要诋毁他人了!”说罢,夺去姚彦温帅印,将其帐下三千骑收归己有。
信使不知姚彦温与李嗣源见面细节,只知姚彦温入城后不久,其所部骑兵就投了大梁,所以认定姚彦温已经叛变——这倒与事实并无太大出入。
李存勖听完这些话,惊愕半响,无力坐倒。
不日,李存勖相继接到军报。
齐州易帜。
贝州易帜。
郓州易帜。
滑州易帜。
泰宁易帜。
平卢易帜
李存勖怎么都想不到,李嗣源一日举事,竟然旬日间便得到如此多的拥护,几乎其所过之地,尽为他所用!
是李嗣源德高望重、狼子野心、早有所谋,还是他李存勖失了天下人心?
李存勖再无心进军大梁,在万胜镇暂作停留。这一日,天气尚好,他登高东望,却望不到大梁城头。
想起当日灭梁也只在旦夕间,却没想过自己江山被人夺去,也只在旦夕间。李存勖神情沮丧,心如死灰。
“万事休矣!”李存勖摇头感念,下令班师回朝。
但他又有些心有不甘。这些年来,他沉溺享乐,逐渐淡忘了沙场铁血,此时面对局势的无力,让他恍惚间想起当初自己纵横沙场的风采,一时心绪难平。当年他是那样望风披靡,几乎所向无敌。
他回想起他时常只率百骑去挑衅敌军,引得敌军万千人马出营,而他总能在纵横捭阖一番之后,潇洒离去。倘若敌军来追,便会被引入陷阱,被他的大军一举击溃。
李存勖感到无颜面对昔日的自己,更无颜面对眼下的自己。
他忽然跨上战马,向大梁的方向纵马狂奔。
“陛下!”近卫连忙相随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抵达大梁仍旧遥遥无期。
李存勖勒马停缰,无奈摇头,仰天喟然长叹,继而自嘲一笑。
有必要如此跟自己置气,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吗?
果然每逢清醒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大不如前。只是这些年来,真正清醒的时候愈发少了。更多时候,是在醉生梦死。皇后说天下是双手打下来的,我们夫妇君临天下是天命所归,难道自己就真以为人心不足惧了?
罢了,罢了。
“回去吧!”李存勖拔马回头。
“陛下,有人来了!”护卫突然低声示警。
李存勖再度回身,发现官道上大梁的方向,有马队急速靠近。
“休得惊慌!”李存勖淡淡吐出一句,镇定望着前路。
不时,一支精骑出现在李存勖面前。为首的,是一位英姿飒爽而又分外年轻的将军。精骑没有打旗号,那位年轻将军左右也没什么标识,但哪怕是隔得很远,李存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谁。
在这里碰到对方,李存勖竟然没觉得意外。
年轻将军下马,不顾李存勖护卫的拔刀戒备,走上前来,在李存勖面前行礼,“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