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的折扇不停拍打手心,眉头极为鲜见的锁在一起,“录事参军能审讯出结果,我等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桃夭夭没那么深沉的稳重,“桑维翰进去审讯的时候,应他要求,并无旁人在场,他又没闹出什么动静,如此轻易得出结果,即便不怀疑,也该谨慎一二。”
李从璟揉着眉心,“实话实,孤也不想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
莫离道:“录事参军所得之结果,若并非出自林氏之口,而是他根据形势揣测推断的,倒也并非没有可能。然则若是如此,则录事参军堪称胆大包天,为表功劳不择手段。离窃以为,此等可能性并不大,离不信录事参军会如此施为。”
沉吟半响,李从璟最终道:“放了林氏吧。”
“为何?”
“林氏作用已尽,留着也是无用。露个破绽,让她走,遣精锐暗中跟随,自可追踪出她背后之人,此举也算对桑维翰结果的检验。”
......
半夜前。
李从璟等人走出帐篷,内里只剩下桑维翰。
桑维翰看着奄奄一息的林氏,手心渐渐有了汗水,他的精神极为集中,眼神中全无不该有的色彩,忽的,桑维翰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走上前两步,在林氏面前肃然而立,看向林氏疲倦无神的双眸,平静而又认真的问道:“请问娘子,姓甚名谁?”
林氏想笑,却没什么力气,只能在嘴角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弧度,“江南林氏。”
“娘子前往莲花寺,所谋何来?”桑维翰的发问显得四平八稳。
林氏回答道:“寻机接近李从璟,再伺机除之。”
“秦王与尔无冤无仇,娘子为何要如此害人性命?”桑维翰继续发问。
林氏虚弱的回应:“各为其主,各谋其政。”
“娘子受命于何人?”问这个极为关键的问题时,桑维翰的声音依旧是平稳的。
林氏嘴角又动了动,哪怕是在连笑都笑不出来的时候,她仍然没有拒绝回话的意思,约莫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能话的机会寥寥无几了,她很珍惜还能与人话的机会,“阁下何不猜上一猜?”
“娘子这等绝代人物,若受命于庸人,还如此甘于奉献生命,至死不悔,在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娘子效命的人,必是一时人物。”桑维翰不紧不慢的道。
林氏的气息越来越弱了,疲软的躯体虽还魅力无限,却已不再那般具有光华,脆弱的神经,已经让她不能再维持分外集中的精力,“庸人与否并不重要,能使人效死命者,唯能得人而已,而世间得人之法,可谓有千万种。”
“高季兴,反复无常而贪鄙胆之辈,此人能得死士效命,却不足以让巾帼英豪俯首;孟知祥,颇有雄才,亦具胆识,奈何风华已老,又怎能让娘子倾心?杨吴徐知诰,倒是颇有本钱。”桑维翰条条分析。
他这番话,看似颇有道理,实则无异于放屁。他出来的范围实在太狭隘了些,季兴差了,高季兴的臣子中便没有能人?孟知祥年老了,他的子嗣便没有英俊风流的?徐知诰颇有本钱,焉知南汉便不会来搅-弄这趟浑水?
然则桑维翰既然出这些话,自有他的道理与用意。
林氏不话了,或许是知晓言多必失,她已不打算开口。
桑维翰又问了许多问题,了许多话,林氏却再也没有答话。
桑维翰觉得异常,上前细看,才发现林氏口中有血流出,这才惊觉,林氏不知何时已咬舌自尽了——咬舌自尽还是颇有难度的,技术含量很高,并非随便咬断一截就会死。
......
桑维翰浑身一震,从虚幻之境中挣脱出来。
他走上前两步,在林氏面前肃然而立,看向林氏疲倦无神的双眸,平静而又认真的问道:“请问娘子,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