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罕正与赵廷隐、张知业等人军议,闻听遂州城有使者来,略感意外,挥手传令,叫那人进帐来。
赵廷隐摸着下巴,“此时夏鲁奇遣使前来,却是为何?”
“无外乎两者,求战或是求和罢了。”张知业不以为意,“求战,则递战术,求和,则递降书。”
李仁罕毕竟与夏鲁奇相识,对其人了解一些,思索着觉得这会这么简单,便又问前来禀报的人,“来使何人?是武将、文官,亦或都有?”
那人道:“来者只一人,看装束,该是寻常士卒。”
“什么?这......”赵廷隐大感惊奇。
张知业当即大怒,喝道:“一人便敢进我军营?!直娘贼,夏鲁奇未免太猖狂,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他骂完,夏鲁奇的近卫随即进帐,张知业正在气头上,又见对方不仅年纪轻轻,而且的确不是将校盔甲,顿时怒气更甚,不等对方话,当即拍案而起,“夏鲁奇太看不起人!竟用一卒,来与我等话,真是岂有此理!来人,给本将拖出去,砍了!”
近卫面不改色,对张知业的话置若罔闻,横眉冷眼,傲立当场,对涌进帐来的甲士,视而不见。
“罢了!”李仁罕摆摆手,制止了暴怒的张知业,很是大度,“即为来使,便代表夏鲁奇,些许身份,不必计较,本将与夏鲁奇有旧,这等事还不算什么。”
近卫闻言,这才不慌不忙行礼。
夏鲁奇微笑道:“夏兄遣你来此,所为何事也?”
近卫取出那截布袍,伸在胸前,语气平淡,“大帅知将军来,故命在下,以此截布袍予之。”
夏鲁奇皱皱眉头,不解其意,“这是何意?”
近卫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敌军主将,陡然加重了语气,高声道:“大帅言,今我为王师,尔为逆贼,我秉忠义,尔承邪念,与尔相识,实在污我名声。今日,与尔割袍断义,再无瓜葛!自此往后,不知世间有李仁罕,只知有叛国之贼。叛国之贼,我当灭之!”
一番话,掷地有声,话完,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夏鲁奇既惊且恼,赵廷隐愕然发怔,张知业暴跳如雷,拔刀而起,“你个贼,不知死活,爷爷先取你狗命!”
“住手!”夏鲁奇骤然站起,深吸了口气,死死盯着那名近卫,半响方道:“你孤身入营,便不惧刀斧加身?你口出狂言,便不惧身首异处?你当真以为,凭你是来使,本将便不会杀你?!”
在张知业横刀砍在近卫身上之前,赵廷隐拦住了他,面对近到眼前的横刀,近卫只是闭上双眼,却半步不曾后退,闻听李仁罕之言,他挣开双目,凛然不惧道:“将军若要杀在下,轻而易举。不过在下这条命,自打出城起,就没当还是自己的!遂州有武信军千千万万,少在下一个不少,多在下一个不多,但在下今日死于此,必会留美名,供万人敬仰,何乐而不为!”
李仁罕嘴角抽动半响,一句话也没出来。
赵廷隐相劝:“将军......”
摆了摆手,李仁罕压下心头恶气与夏鲁奇给他的恶心,对那近卫道:“子主意打得不错,本将岂会如你所愿?回去告诉夏鲁奇,等到来日城破,本将必定啖其肉、饮其血!好了,你可以走了!”
近卫抱拳为礼,道一声“告辞”,转身大步离去。
张知业不忿,“竖子猖狂,果真任其来去自如?!一介走卒,竟然无此目中无人,老张我咽不下这口气!”
赵廷隐叹息道:“今日若是杀他,固然逞一时之快,然必会激起武信军全军义愤,来日攻城,平添难度,如此行径,智者不为。”
话虽如此,从赵廷隐的面色上仍可看出,他也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对李仁罕道:“临战之际,夏鲁奇行割袍断义之举,必然激励士气,其人智勇双全,不可觑。”
李仁罕咬牙切齿,“待到城破,有的是他跪地求饶的时候!”
近卫单骑出城,入敌万军之中,面斥敌方主将,如今又安然归来,遂州城头的武信军见了,无不振臂高呼,为他这番勇气和风采喝彩。
夏鲁奇亦不禁感叹:“何谓汉唐雄风?这便是了!倘使人人如此,何愁我大唐不兴!”亲自下城,迎接壮士归来。
在武信军军中,近卫只不过一介队正之职,夏鲁奇为彰显其胆勇,鼓舞全军士气,见面着即破格提拔,任其为都头。自是,近卫始有名声。
这近卫,名为史彦超,演武院第五期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