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微微蹙眉,“这件事也是你该议论的?”
“是......卑职多嘴!”负责人连忙低下头。
说到这件事,桃夭夭心里也是奇怪的,军情处如今只有几大统领,李从璟的确没有任命新的大统率,而大统率的代行职权,竟然又回到了莫离手中。
按理说,大统率之职,要么给能力最为出众的第五姑娘,要么给资历最老的李荣,但前者毕竟年纪尚轻,而为何不选后者,桃夭夭也不知原由。
桃夭夭望着窗外,忽而自嘲一笑。
在演武院呆了两年,才知道平淡无波的日子的确乏味得紧。
然则,她有这个念头,是因为她后悔了么?
未必。当初她为何离开军情处,只怕真实的原因并非如她先前说的那般。
只是最该理解这个缘由的人,好似还是没有理解。
若是他理解了,这两年桃夭夭呆在演武院,他便不应该什么都没做。
一想到王不器寄来的书信,桃夭夭就觉得分外气恼。
所以如今桃夭夭就像有些耐不住深闺寂寞,又蠢蠢欲动了?
只怕也未必。
“大当家今日要约见林安心吗?”见桃夭夭一直望着一品楼,负责人试探着道。
“我倒是愿意见她一见,只怕她见了我,要她不舞刀弄枪未免有些强人所难,还是罢了。”桃夭夭道。
负责人没话可说,正准备退下,忽然桃夭夭叫住了他,吩咐道:“如今两川战事正紧,此乃天下风云突变之时,军情处在康福坊不是也有一座青楼么?虽然不如一品楼那般引人注目,但刺探些吴国朝堂秘闻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从璟得到徐知诰、徐知询饮宴风波的消息时,梓州之战开始了才三四日,这件事在旁人看来固然意味甚多,但在李从璟眼中,也不过是必然的事罢了。他知道徐知诰毕竟是称帝建立南唐的人,自然不会在与徐知询的争权中落败,唯一没料到的,不过是徐知诰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上不少。
不过在李从璟看来,只要吴国无力在他攻打两川的时候,有什么搅局的异动,就已经不辜负他当初放任徐知诰南归的“苦心”了。
比起这件在李从璟看来铁定的事,与之不分先后传到他手中的另一份消息,让他更加重视。
接到这份消息的时候,李从璟正在帅帐中与莫离等人推演战局,他看罢信报,就将其交给了莫离。
莫离看罢之后,并没什么表情,他将信报又递给杜千书,杜千书看过之后,面露惊奇之色,随即摇头苦笑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是耶律德光这根野草,韧性未免太强了些。”
“依我看,倒不是耶律德光这根野草韧性太强,而是耶律倍这把野火烧得太过无力。”王朴看过信报之后,直截了当指出了其中关键。
桑维翰对此倒是不以为奇,他道:“耶律倍在继位为契丹皇帝后,野心膨胀,整日所念,都是恢复耶律阿保机的霸业,自然无心太顾及耶律德光。只怕他也没想到,被他扔在苦寒之地,在他看来必定受尽折磨,只能苟延残喘,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寒风冻死的耶律德光,竟然凭借与女真的战争,再度起势。等到耶律倍再注意到耶律德光,彼时的软柿子如今已容不得他任意拿捏了!”
杜千书对契丹之事了解的比较多,他仍是疑惑的摇头,“契丹与女真交界之地的情况如何,某颇有些了解,那是真正的苦寒之地,地广人稀,物资贫乏,寻常人等要果腹都很难,依照常理,耶律德光根本不可能在彼处东山再起。别的姑且不言,他哪里来的军备粮食?照线报上言,耶律德光威服女真,如今再度拥兵数万,且装备颇为精良,这简直不可思议!”
杜千书这话一说,众人也都陷入深思之中,待想透其中难处,不出意外纷纷觉得不可思议,便是王朴、桑维翰,也都大为惊奇,满脸不解。
若非他们都是李从璟心腹,估计要以为耶律德光有神相助了。
李从璟微微笑了笑,显得不以为意,“军备粮食自然不可能凭空而来,既然不可能凭空而来,那又是从何而来?想通这点,尔等就不会觉得惊奇了。”
桑维翰有急智,他最先反应过来,顿时满面惊诧,竟是比听闻耶律德光东山再起还要觉得匪夷所思,他失声道:“莫非是殿下暗中遣人相助?”
李从璟笑而不语。
作为知道这件事内情的第二人,莫离解开了谜团,他摇动折扇道:“殿下自然不会相助,大唐的每一分一毫军备粮食,都是百姓血泪,岂能资敌?然则殿下不相助,却可授意他人来做这件事。”
众人更觉惊奇,杜千书身躯微颤,睁大的双眼看向李从璟,“莫非是渤海国?”
“在北方,最不愿看到契丹国再现昔日强大之象,而又有实力暗中搅-弄风云的,自然只有渤海国。”李从璟道破天机。
杜千书虽然思维不如桑维翰那般敏捷,毕竟对北方之事知之甚深,当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是了,能让契丹再起内斗,使耶律倍与耶律德光兄弟相争,进一步消耗契丹国力,自然是大明安最愿看到的局面,这件事他做起来想必一定分外愉快。”
“不仅大明安觉得愉快,殿下也是觉得十分愉快。”莫离笑意浓郁。
“契丹虽经先前挫折,国势大损,毕竟底子尚在,若非殿下此计,怎能使得契丹进一步遭到削弱?那耶律倍近年来,四处用兵,野心勃勃,俨然又一个耶律阿保机,若非殿下此计,说不得他还真会重演耶律阿保机旧事,有朝一日再度南越长城!”杜千书感叹不已。
李从璟笑意温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确,耶律倍的掌权,几乎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曾今他与耶律倍堪称同盟。但对契丹这个国家,李从璟从来就没真正信任过,他不信任这个国度里的每一个人,自然也不会真正信任耶律倍。
对待敌人,期待他们良心发现,还不如期待母猪生出一头公羊来。
李从璟可从来没有对敌人抱有幻想的坏习惯。对付敌人,他从来都不会留情的。
“殿下此举,固然可引起契丹再度内耗,持续削弱契丹国力,不过千书可还能想到殿下更深层次的用意?”莫离看着杜千书揶揄道。
“更深层次的用意?”杜千书下意识重复一句,陷入深思。
“那是更久远的事情。”莫离道。
杜千书醒悟过来,他意识到的问题,让他脸上的表情如同见鬼一般,“如今耶律德光虽然东山再起,却一时还不具备争夺帝位的实力,等他有了这份实力,与耶律倍兵戎相见的时候,至少也得再过几年。彼时......”他看向李从璟,眼中又露出了当年在幽州时会有的崇敬之色,“彼时,便该是殿下伐吴的时候了!”
“不错!”莫离畅怀笑出声,“彼时,我大唐攻伐吴国,也不用担心契丹在背后捅刀子,可谓后顾无忧,就如现今我等攻伐两川,不用担心吴国妄起事端一样。”
杜千书大为钦佩,深深拜服,弯身向李从璟行礼,“殿下兵发西楼,还是四年前的事,不曾想殿下在彼时,就已经预见了今后十年之事,并且做了周全谋划,如此准确远见与缜密心思,叫千书思之神情激荡,不能自抑!”
李从璟笑着示意杜千书免礼,“不必如此,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桑维翰、王朴等人,并不知晓这件事,此时听闻,也如闻惊雷,想到其中的绝妙之处,也不禁心绪激荡无法平静,在杜千书行礼过后,纷纷行礼。
这是将来事,不必多言,李从璟示意众人免礼之后,便将话题拉回当下来。
当下,李从璟牵挂的是百战军、君子都在玄武县的战事。
百战军、君子都在玄武县的战事,比想象中要激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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