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莫离此问,让人觉得诧异,杜千书纳罕道:“玄武城战法,岂非已有定论?”
“玄武城之战法虽有定论,却是之前的定论。”莫离打开折扇,“而眼下,形势变了。形势变了,战法自然要变。”
“孟知祥离开成都,成都驻军有隐秘调动,这些固然不假,然则他们未必是冲玄武城而来。”杜千书道。
“不是冲玄武城来,是冲何处去?”莫离看着杜千书问。
“孟知祥要靠亲征打开局面,西川军或许会另行他处,抛却玄武县这个选择,贼军可能自简州向南,或自汉州向北,去出击我军背后。”杜千书想了想,“以攻为守,这岂非也是一种绝佳战法?”
“战法虽是绝佳战法,却无可能。”莫离笃定道。
“请军师赐教。”杜千书道。
“北部绵州、龙州一线,南部合州、遂州一线,皆有我军游骑日夜巡视,防备甚严,西川没有可趁之机。”莫离道,“既无可趁之机,孟知祥何必白费力气?”
杜千书寻思着觉得有理,一时沉吟下来。他不话,桑维翰接过话茬,“即便孟知祥向玄武城增兵,我军也无需变更战法,玄武城会战,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且,眼下除却会战玄武县,大军已无其他路可走。”
“未必。”莫离轻摇折扇,意态从容。
“不会战玄武县,难不成调回百战军,会战于梓州?”桑维翰不解。
“参军不先问形势变化过程,而先问形势变化结果,岂非谬矣?”莫离笑道。
“形势之变化,无非孟知祥增援玄武城。”桑维翰道。
“孟知祥增援玄武城不假,参军却忽略了一。”莫离道。
“路程?”桑维翰反应很快。
“不错,成都到玄武城的路程,近乎是两个梓州到玄武城的路程。”莫离道。
“既是如此,我军正可以抢在孟知祥抵达玄武城前,与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所部决战,将其击溃。”桑维翰道。
“参军想得不差,然则,若是不能一战而胜,结果会如何?”莫离问。
“这......两军对峙,在玄武城外成胶着之势。”桑维翰心中一动,自觉失言。
“若是玄武城之战成胶着之势,梓州之战会如何?”莫离又问。
“这......多半也会成胶着之势。”桑维翰完这话,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如今大军久攻梓州不下,若是再分兵玄武县,自然更不可能旦夕间拿下梓州城。
“战事持续胶着,于谁有利?”莫离却不给桑维翰喘息机会,继续发问。
“我军战线长,粮草补给较难,战事持久对两川有利。”桑维翰低下头,不得不承认这。
“若是战事持久,结局会如何?”莫离还在问。
“一旦战事持续到冬日,只怕两川之战,难以为继。”桑维翰虽然面色不堪,却也不是畏畏缩缩之人,“届时,王师恐怕要无功而返,之前取得的战果,也有可能付之东流。”
“正是如此。”莫离这才微微颔首,放过了桑维翰。
“然则此局何以破之?”杜千书这时候问。
“要破局,却也不难。”莫离气态雍容,“无非两种选择。”
“哪两种选择?”杜千书接着问。
“眼下大军的战场在哪里?”莫离却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杜千书。
“梓州城、玄武城。”随着两个地名出口,杜千书想通了此间关键,“要破局,必须要取得其中一处战场的胜利!”
“关键在于,争取哪一处战场的胜利?”莫离头,又问。
“争梓州如何?”杜千书将皮球踢回给莫离。
“此战开始以来,相比西川,东川损失大,失地多,如今更是只剩一座孤城,不得不苦战待援,李绍斌威信折损严重,东川兵将也似乎不再同心同德,若是反间之计用得好,可收获奇效。”莫离道。
“如此,争梓州似乎可行。”杜千书沉吟道。
“却有一处不便。”莫离接着道。
“孟知祥来援在即,要在其赶到之前,将梓州城拿下,时间紧迫得很。而行反间计又最是不能急于求成,此间变数不,难以尽数掌控。”杜千书反应不慢,“如此,争玄武城如何?”
“争玄武城,时间更紧迫。”莫离收起折扇,沉声道。
“时间虽然更加紧迫,却有一战而定大局之可能。”杜千书眼神坚毅下来。
“时至今日,谁敢保证,有把握能一战而胜玄武城外三万贼军?”莫离问。
“无论是争梓州,还是争玄武城,皆有利有弊,皆需一搏。若能博得一胜,两川战局自此大定,若不能博得一胜,前功尽弃,此战难矣!”王朴摇头感叹,向李从璟拱手道:“朴主张稳扎稳打,先取梓州。”
“仆主张先取玄武城!”桑维翰也表明立场,“沙场决胜,怎可没有放手一搏、背水一战之念?”
其余诸人,或者主张先取梓州,或者主张先取玄武,意见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两派人数差不多,前者此战能有今日成果,正是稳扎稳打得来,后者则该奋力一搏时就得放手一搏,不可坐失战机。
帐中众幕僚争论不休,帐外众将士征战不止。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但每一步决策却又必须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这看似矛盾,却正是沙场之争的决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