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比我预料的还要好。”李从璟没有亲自给孟平处理伤口,因为他还要关注战场局势,他背对着孟平,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孟平心中暖如火烧,声音有些哽咽,“百战军从未让大帅失望过,孟平也不敢让大帅失望。”
“很好。”李从璟头,没有再多言。
他了解孟平,对方的赤子之心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正因如此,李从璟对孟平报以莫大期望,天下很大,战场也大得很,孟平还有的是大放异彩的时候,眼前的一城之胜对他来实在不算什么。
“看,你对这场战局有何看法。”李从璟将话题转移到眼前要紧处来。
孟平坐在楼板上,任由医官为他处理伤口,他闻言陷入沉思,连医官碰到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比之李绍斌,孟知祥的确老道得多,阆州之战时,李绍斌未逢大败,却连城池都不敢守,便仓惶退回梓州,眼下西川军面对的境遇比之当日之东川军,差了许多,孟知祥却能绝地反击。主帅有这份意志,难怪西川兵将还能奋勇再战。”
李从璟冷淡的笑了笑,“李绍斌敢不守阆州而退回梓州,那是他知道之后孟知祥会发兵相援,他还有退路,自然没有放手一搏的必要。但孟知祥不同,眼下战场虽然没有进入西川,西川却已没有退路可言,一旦东川亡了,西川也独木难支,故而哪怕局势恶劣,孟知祥也必须困兽犹斗。”
“眼下,东、南、北三面城墙外,西川军死伤数千,百战军也正在清扫其残余力量,西面城墙外,西川军虽然顽抗不退,实则伤亡比之其他三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王师猛攻下,孟知祥能有效聚集的力量其实有限。”孟平接着分析道,“王师皆精锐,而西川之精锐,已经折损近半,此战持续下去,只要能将西川军逆击之势打压下去,西川军将再无反击之力,必败无疑!”
李从璟露出会心笑意,“的确如此。”
“大帅自然是有把握的。”孟平见李从璟胸有成竹,也笑了。
“当然有把握。”李从璟道,“禁军新编之事,是由我亲自操刀的,其战力如何,我岂能没有把握?”
他傲然俯视整片战场,继续道:“全军上下,猛将如皇甫麟、郭威,乃是我一手调教出来,骨干如史彦超、石重贵等演武院学员,乃是帝国费尽心血,从整个大唐杰出儿郎中选拔,再悉心培养出来的,禁军的战阵演练、军备武器、各科技艺等,无一样不由我日夜督导,若是这样的军队,都胜不了一介藩镇军,我这几年的夙兴夜寐岂非就是一个笑话?”
他这番话得掷地有声,顿时有意气风发之态,指江山的面目下,尽显智珠在握的风采,没有一丝自谦。
伐蜀这场战争,由帝国天成新政数年来积蓄的力量为支撑,由整个大唐朝野数年来的心血来浇灌,如今到了彰显成果的时候,此时没有把握,岂非是当初就没有用心?
医官处理好孟平的伤口,为他重新披上衣袍,孟平愣愣望着阁楼上李从璟的背影,沉默了良久,忽然低头,落下一颗辛酸的泪来。
秋风无情,拂起李从璟脑后的白发。
孟平握紧了双拳,在心里默念道:“三军上下,定不负公子心血!”
......
“他娘的,禁军的东西,就是好用啊!”战阵中,史彦超扭头吐了口带血唾沫,拼杀的浑身燥热的他爆起了粗口,将方才一箭射杀敌方一员骁将的劲弩挂回马鞍,重新提起马槊奋战。
“这算个鸟!禁军的好东西多得是,你是没见百战军身上那副冷锻甲,保管你见了要流口水!”石重贵目光火热,“刀砍不坏,箭射不透,那才是真的好东西!”
“得你就穿过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护**的军备,不也跟我们武信军一个熊样?”这回驰援玄武城,李从璟将藩镇军精锐临时整编,史彦超和石重贵这两名同窗好友才得以征战一处,史彦超杀得兴起,口中却不含糊,“这回要非驰援玄武城,大帅临时配给禁军军备,这样的好东西你能见得着?”
这时阵中响起一阵沉闷鼓声,石重贵立即对史彦超道:“退开,阵中要用大弩了!”
两人带着各自部曲杀向两翼,在他们身后,一队队弩手携大弩上前,一轮劲弩齐射,立即叫面前的西川贼军倒下一大片。
“直娘贼!这他娘的什么弩,威力这般大?”望着眼前被弩箭带得向后飞倒的西川军士、露出大片空白的西川军阵,史彦超睁大了眼睛,“箭头都赶得上拳头大了!”
“大伏远弩,大臂张弩,在学院的时候不是见过么,大惊怪什么,咱们毕业的时候就装备禁军了!”石重贵接话道,“老史,看清楚了没,赵廷隐的将旗!夺下它,面前这股贼军就溃了!机不可失,大弩给创造的空档,可不能错过......”
他话没完,却见史彦超已经疯魔一般奔赴向前了,正是面朝赵廷隐的将旗。
“狗日的史彦超,你他娘的无耻!”石重贵一见史彦超要抢这份大功,立即急了,连忙带领部曲跟上去。
杀出去没多远,眼见史彦超如同一尊战神,在西川军阵中往来奔驰、杀敌,无人能挡其兵锋,眼看已快要擒下赵廷隐的将旗,饶是熟悉对方,石重贵也惊得瞳孔猛然紧缩,不禁骂道:“这狗日的真是愈发不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