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帅离去之后,离便与谢玉幹、朱厹等人合计过此事了,不会出什么岔子。”莫离口中机械的吐着文字,眼神却很怪异的在李从璟脸上扫来扫去。
“你这么看我作甚?”李从璟翻看着被文吏整理好放在案头、需要他今日处理的文案,莫名其妙的对莫离道。
“今日大帅的精神真是抖擞得紧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莫离满嘴胡言。
李从璟哪里会不知道莫离想说什么,从文案中抬头瞥了对方一眼,淡淡道:“眼下战事正紧,我就算精力再旺盛,也不会花在寻花问柳上。再者......”说到这里,李从璟顿了顿,摇头道:“虽说欺男霸女听起来很潇洒,但要我真去对付一个流落异乡的弱女子,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
莫离神色郑重的点头,以表示对李从璟的话深信不疑。
对莫离肚子里的蛔虫,李从璟清楚得很,他索性放下了文案,看着莫离道:“之所以将孟延意绑了来,是因为她给苏愿出的主意颇有分量,可见其心思灵活,若是放任其回去,难保她不会给孟知祥进言献策,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但也有可能让大军多死几名将士,这点军师难道不明白?”
正经论事的时候,莫离向来是很认真的,吃完早膳的他打开折扇,不急不缓道:“离倒觉得,这孟延意若是用的好了,不失为一招奇谋。”
“哦?军师不妨细说。”李从璟立即被勾起了兴致。
“离有上中下三策。”莫离轻摇折扇,意态潇洒,不过兴许是早饭吃得有些多的原因,喉咙一动就打了个嗝,潇洒之气顿时消散无形,然则莫离浑不在意,此时他已沉浸在自己的奇思妙想中了。
“在外人看来,孟延意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她的身份,大帅既然得了她这个身份,不妨就此做一番文章。若是让益州兵将知晓,孟知祥之女因不耻其父反叛国家的不臣行径,主动脱离益州投向朝廷,那么益州兵将的斗志必定下降一大截。”莫离笑容很浅,但是很贼,此计中的操作细节他自然无需赘述,李从璟也不会不明白,“此为下策。”
“不错,的确可以一试。”虽然是“下策”,但在李从璟看来已经颇有用处,“中策如何?”
“方才所言,虽然可以一试,但孟延意毕竟并非真的厌恶孟知祥而投向朝廷,故而不能引她出面,所以无论我等做怎样的文章,孟延意不露面去劝说益州兵将,可信度便不高,这也是下策之所以为下策的原因。”莫离继续道,“与之相比,中策的好处在于,孟延意可以出面。”
“益州战事非是旬日内会结束的,在这期间,大帅一方面可对孟延意晓以大义,让她知晓孟知祥之罪恶,以及这场战争带给军民的苦难,让她主动倾向朝廷,另一方面,则可让孟延意多见识见识我王师威风,让她知晓益州绝无胜算。如此,便有可能让孟延意出面,去劝说孟知祥早日放弃顽抗。”
莫离话说完,李从璟无奈一笑,“想必军师也听说了孟延意与史彦超的冲突,以她彼时展露的心性来看,此策的确有实现的可能,不过大义虽然冠冕堂皇,一般却是敌不过骨肉亲情,要孟延意真心倾向朝廷,难度不小。”
“正因如此,离才有最后一计,谓之‘上策’!”莫离忽然啪的一声合拢了折扇,目光炯炯看向李从璟。
面对莫离逼人的目光,李从璟沉吟下来,默然片刻,他缓缓张口道:“军师之意,不会是说......”
“正是此意!”李从璟话说得很慢,说到最后停了下来,莫离却已断然肯定。
“这不可行!”李从璟果断否决。
“要孟延意在短时间内倾向朝廷,这是最简单便捷的法子!”莫离沉声道,“既然不能舍弃家园是人伦之情,要想国家的重量压倒家园,那便只有化家为国,用此之亲情,压倒彼之亲情。这法子虽然对孟延意残忍了些,但战事每多持续一日,少说也会有过百将士伤亡,这些将士,也是个个有家、有亲人的!”
说到这,莫离顿了顿,声调缓和下来,“况且,真论起来,孟延意是必死之人,大帅这不是在害她,而是在救她。”
李从璟不说话了,他静下心来思索了一番,忽然戏谑的看向莫离,“你信不信等你回到洛阳,任婉如会拿刀子捅你?”
莫离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若是第五姑娘能留小可一条性命回洛阳,小可还是有把握从王妃手中逃生的。”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李从璟摆了摆手,做出了决定:“此事容后再议,且看益州战况如何。”
李从璟做出了最后表态,莫离自然也不会再强求,这篇也就算翻过去了。
且说高行周、皇甫麟、郭威领军进击新繁、新都、东阳三城,战事兀一开始就进入了高-潮,三城战况之激烈李从璟等早有预料,然则数日后呈现出的战果,还是让李从璟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