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城,尔部静难军,向来训练有素,多年来一直在为伐蜀做准备,袭夺剑门关一役,尔部已经立下大功,也展露出奔袭速战之能,现本帅意欲令尔部支援郭威,且务必在到达之后三日内夺下城池,你可有把握?”
李绍城昂然抱拳道:“愿立军令状,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军令状就不必了。”李从璟摆摆手,看着李绍城认真道,“东阳之战,军师本是建议本帅亲自前去的,你跟随本帅多年,一直都是本帅左右手,有你前往,与本帅亲至无异。”
李绍城感念李从璟的信任,激动得脸涨红。
李从璟又看向夏鲁奇,“此番伐蜀,武信军乃是朝廷锋尖,夏将军深得陛下信任,智勇兼备罕有人及,此番静难军支援东阳,还请将军随行,郭威、李绍城到底年轻些,还需要多多仰仗将军。”
夏鲁奇慨然道:“大帅但有驱使,末将敢不效命?”
李从璟头,最后道:“此番支援东阳,快马加鞭是为首之要,故而辎重不宜多带,但强弓劲弩之物,尔等要多少有多少,搬空辎重营都不是问题,只一条,三日之内,必要夺下东阳!本帅赘言一句,东阳之战,巷战将会异常激烈,你俩要有充分准备。”
李绍城、夏鲁奇应诺不提。
两人离开后,莫离又道:“有李绍城、夏鲁奇相援,东阳城池可夺,然则成都牵制之军,大帅预备何以应对?”
“成都会出兵牵制我军,我自然也能出兵牵制成都,在兵力对比上,我可是比孟老贼富裕得多。”李从璟笑得理所当然,在这场帝国对蜀中的征战中,他的这种胸有成竹与淡然自若一直贯彻始终,无论是最初的剑州战局不利,还是梓州之战时面对西川三万精兵的增援,他始终都没有丝毫局促与紧张。
蜀中这场大战,孟知祥固然蓄谋已久,李从璟却布局得更早,他有整个帝国的数年积累,也有庞大而运转精细的军中参谋机构,当所有的准备都已做完,他唯独还需要的,就是信心。
“遣谁去合适?”莫离笑着问。
“深入敌境,袭扰敌军,既要兵临城下,又要遁于荒野,既要血战拼杀,也要转腾周旋,故而既需要将领经验丰富,又需要将士久经沙场,更需要兵将都有有不胜则死的信念。”李从璟笑意醇厚,“如此一来,还有比他二人更合适的人选吗?”
莫离又摇起了折扇,“的确,李从珂、石敬瑭二人再合适不过。”
行事需要审时度势,教学需要因材施教,这些与用人一样,都是学问,将李从珂、石敬瑭用在这件事上,可谓恰如其分。
战事议到这里,看似已经完毕,但看李从璟与莫离神态,却都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两人各自饮了几口茶,这样子分明还有长篇大论。
放下茶杯,李从璟悠悠道:“我听梓州之战最后一日时,军师曾对玄武捷报传回时机、东川兵将投诚甚至是打开城门的时辰都算得分毫不差,惜乎彼时我不在梓州,未能目睹军师出世之姿,一直颇觉遗憾,不知今日军师可否再算算益州战事,对李绍城、李从珂等人的战况进行一番准确预测?”
莫离并不上当,乜斜李从璟一眼,将皮球踢了回去,“益州战况何其复杂,离纵然有心却也无力,不过观大帅这份胸有成竹之色,似乎智珠在握,想必心中已有了丘壑?”
李从璟哈哈大笑,自然也不会上莫离的当,笑骂了一句臭狐狸就算翻过了这篇儿。
莫离沉吟片刻,忽而正色道:“蜀中战事虽然进展顺利,但西川也并未走到绝境,未虑胜先虑败,成都东南、西南州县颇多,不可不防。”
李从璟摆了摆手,“孟老贼叛国造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且不西川东南、西南各州县本就没多少兵力,就算是有,此时也只会持观望态度,孟老贼虽然颇得人心,但还没得人心到这个地步。此间情况,昨日我在军情处已经查看得清楚,军师不必担心。”
莫离微微头,默然片刻,忽的喟然一叹,感慨道:“昔年庄宗年少有为,晋地英雄皆以为天下平定可期,却不曾想早慧易夭,最终空留许多余恨。孟老贼虽并无显赫声明在外,观其言行举止,再看其心智性情,却是老而弥坚之辈。此番孟老贼聚兵造反,是携一甲子心血积累,欲要一展凌云冲天志啊。离虽不耻老贼叛国造反的行为,却不得不感佩老贼的坚韧心志,昔年桓温也不过如此。”
莫离有魏晋古风,李从璟向来知晓,故而不觉得他这话如何大逆不道。彼时桓温图谋造反,虽然事败身死,但他的风流英姿却被时人所称颂,这在当下看来似乎难以接受,却是当时寻常的风物人情。
莫离感慨完,李从璟并无异色,近日他没有出征打算,故而没有披甲,只是青衫羽巾,身上少了些杀伐威严之色,不过挺拔的身姿依旧英气勃发,倒显得多了几分风流傲然之气,他浅浅尝了一口茶碗中新斟的清茶,放下清香四溢的茶碗,平和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抹闪电般夺目的光芒,“彼有凌云冲天志,我当跃马横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