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延意这回没有太犹豫,却也沉吟了片刻,“奴听闻营中将士起,李老将军被杀,可是确有此事?”
“你爹的确杀了李仁罕,并且传首到了城头,许多人都看见了。”第五姑娘头道。
孟延意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苍白了些,但她紧接着又问道:“犀浦、双流四县被攻克,彭州、益州刺史上书请降,此事也是当真?”
“自然当真。”第五道。
孟延意身子有些站立不稳,但她仍是咬紧了牙关,注视着第五认真的问:“依第五统领看,成都还能坚持多久?”
“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了,破天也不会再撑过十日。”第五道。
孟延意眼神灰暗下来,脸色也苍白如纸,较弱的身子在秋风中一动不动,如同荒野上孤零的野草。
“娘子还有其它事要问?”第五见孟延意不话,等了片刻,便提了一句。
“没有了。”孟延意回过神来,苦涩摇头,不忘向第五行了礼,“谢过第五统领。”完这话,迈着深浅不一的步子离开。
赵象爻刚好从帐篷里出来,瞧见了孟延意离去的背影,摇头啧啧叹息道:“多美的娘子,可惜,命不久矣了。”
孟知祥犯得是诛九族的大罪,成都城破之时,孟延意也免不了被牵连。
第五姑娘瞥了他一眼,没理会这句话,“简州地位非比寻常,你得亲自走一遭了。”
“放心便是,简州长史不肯投降,可简州驻军已是人心浮动,此去简州,不出两日,自然有悍卒站出来举事。”赵象爻信心十足。简州刺史本是张知业,前些时候就战死在玄武城了。
第五姑娘进了帐篷,赵象爻等到随行人马来了,便牵马出营。路过战地医院的时候,有人跟他打招呼,赵象爻循声望去,见是石重贵,便停步寒暄了两句。不过他时间紧迫,也无暇多言,三两句之久也就离开。
“这是何人?”跟在石重贵身旁的符彦琳问。
“军情处三大统领之一,赵象爻。”石重贵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神秘的意味,“别看他其貌不扬,却是个实打实的猛人,此番大军入蜀征战,用的便是他绘制出来的地图。”
“竟是此人!”符彦琳面露崇敬之色,“恨未相识,真乃大丈夫之憾事!”
“以后有的是机会。”石重贵拍了拍符彦琳,和他一同走进满是伤员、纱布、药味以及医官医徒的医院,轻车熟路找到了史彦超。
“你拦着某家作甚?某家伤已痊愈,还呆在这里作甚?如此战争正紧,某家正该上阵杀敌,怎能在这干耗时日?你再拦着,某家虽不能对你动粗,却也少不得用劲震退你,伤了你可不好!”
“你这伤口大得很,师傅了,三日之内不能下地,半月之内不能离开医院......哎,你不能走,你再如此我便要叫护卫了!”
石重贵、符彦琳见到史彦超的时候,他正和一名医徒拉扯,看到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两人不禁失笑,“这臭石头每回进医院,都要跟大夫闹腾一阵,常人都希望多休养几日,便只有他恨不得日日睡在战场上!”
“瞎嚷嚷什么,医院清净之地,你这般拉拉扯扯,难道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石重贵、符彦琳还未来得及话,旁里不知何时走出一个大汉来,大冷的天就只穿了一条亵裤,**的胸膛上缠满纱布,仍可见山般隆起的肌肉,正朝史彦超呵斥。
“你是何人?”史彦超转过头来,看向这个比他还要强壮些的大汉。
“某在问你知错与否,没让你来问某的名讳!”来人却是安重荣,此刻盯着史彦超,一副教训后辈的模样。
史彦超本是个木讷实在脾性,但经不住被医徒缠得已有些不耐烦,此时见对方盛气凌人,他纵横沙场磨砺出的狠气便蹦了出来,当下冷笑一声,“你算哪只鸟,也来管老子的闲事,若是不服大可手底下见真章!”
“好,好得很!”安重荣大怒,骂了一句类似妈了个巴子的话,抬脚就朝史彦超逼近过来,“老子今天就教教你如何尊重人,如何尊重规矩!”
正来探望安重荣的赵弘殷,刚看到安重荣就见他这幅模样,不免有些纳罕,但不等他什么,就看到旁里有两个将,却是准备上前去帮安重荣面前的对手,当下就有些不乐意了,扭扭手腕就要上前。
且不百战军何时被人挑衅过,就他和安重荣,那可是演武院双雄,这些年闯下了偌大的名头,此番得胜归朝,来日禁军扩建,位列禁军都指挥使都不是没有可能,如何能被几个将觑了?
五人在这里意外碰面,正要上演一出演武双雄会战演武三杰的戏码。
“住手!”恰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身旁响起,如同惊涛拍岸一般,“都皮痒了,等着挨军棍、关禁闭?”
五人向来人看去,顿时变了脸色,无论是资历老的安重荣、赵弘殷,还是资历浅的史彦超、石重贵、符彦琳,都噤若寒蝉,显然都很敬畏此人的威严。
来的不是别人,论年纪只在安、赵之间,比起史、石、符三人却也大不了多少,然则此人威名的显赫,却足以震慑一切将校,便是几位禁军都指挥使,亦或是此战中的几位节度使见了,都要礼敬三分。
他是现任百战军主将,孟平。
“都给我缩回去!”见五人没话可了,如同老鼠见着猫一般,孟平低斥一声,便让他们各自夹着尾巴逃开。
没多久,营中响起一阵悠扬绵长的号角声,孟平听了,便放弃了探望安重荣的打算,连忙向帅帐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