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坐到案桌后,点头示意王朴将文书拿来。除却正式的报捷文书外,李从璟还要亲自手书一封书信递给李嗣源,算是父子间的对话。两者一公一私,都不可少了。
给朝廷报捷是战后头等大事,这件事做完之后,李从璟召集了众将、官吏举行会议,不同于之前的军议,这次开会却是要统筹布置接下来的两川军政要务。
随着成都到手,西川底定,王师的身份便由征战之师变成了驻守之师——至少短期内如此,各地军政事务都要相应转换,大军的物资供应不必再从后方转运,而要就地供给,随行文官们要接手地方事务,将战时秩序恢复到正常秩序,其中涉及一系列官吏任命、驻军分派、重组地方防务的事,可谓千头万绪。
不同于郭崇韬伐蜀,彼时大军进展神速,远超朝廷预料,故而蜀国已降了,而朝廷用来出任西川节度使的人还在原有岗位上,这回王师进军两川,配套的官吏都随行在侧,战后如何接收地方权柄,事先也都有过大致纲领,所以当下分派起来并不难。
这就是早作筹谋的好处了。
各项事务若是进展顺利,两川各地今年还能过个好年。
李从璟、冯道至此有了明确分工,前者主军事,后者主民政,各自都带有一帮班底,做起事也就事半功倍——当然,分工不分家,两个班子还得紧密合作,别的姑且不言,李从璟仍旧是统领两川事务的那个人。
饶是战后各项事务的安排,在离开洛阳前就有过谋划,今日这场会议还是持续到了半夜,李从璟给与会诸人提供了一顿便饭之后,大伙也就各自散了。
“大帅可知今儿是什么时节?”眼看子时已过,还留在堂中的莫离忽然问李从璟。
“什么时节?”李从璟很快反应过来,“冬至?”
“的确是冬至。”莫离颔首,眼神悠远,“白露战事起,冬至两川定,伐蜀之役历经了三月半。”
“如此说来,我比郭崇韬要慢了一个月。”李从璟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境遇不同,强相比较并无意义。”莫离摇头,其实真论起来这场战争并不止进行了三个半月,毕竟白露之日静难军已经抵达了剑门关。
“大帅还记得当日驰援渤海、鏖战契丹、兵进西楼,最终将契丹国势打落的战事,用了多久吗?”莫离又问。
“最后一战半载有余。”回想起当年以一地战一国的壮举,李从璟有些感概,时间过得太快了,往年之事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早已换了战场,“不过要真论起来,同光二年你我就已开始了针对契丹的战争。”
“闻听吴国有意伐楚,依照这个势头,或许他日进军江南,进展能更快些?”莫离笑道。
这只是句玩笑话,李从璟摇摇头一笑置之,比起耶律阿保机、高季兴、孟知祥等人,徐知诰才是他最大的敌人,吴国也是他最强劲的对手,攻伐江南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闲谈半响,莫离将话题转回到西川之事上来,问李从璟:“两川主要州县的官吏,朝廷大体都有了主张,唯独两川节度使的人选之前并未定下来,不知将由何人出任此职?”
“不比同光年间,如今两川节度使地位微妙,不再是一块香馍馍,不仅朝廷对此感到为难,恐怕也没人真愿出镇两川。朝廷削藩,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但朝廷也不能骤然抹去这个官职,我离开洛阳的时候此事尚未有定论,也不知如今父亲拿定了主意没有。”李从璟耸了耸肩,表示不能为莫离解答这个疑惑。
莫离也不打算深思,这本也不是他该深思的问题,“比起两川节度使的难以确定,离倒是更想知道大军何时班师,也不知今年还能否赶得上回洛阳过年。”
“禁军不会驻守两川,藩镇军更不会,不将两川地方守备军重组起来,恐怕你我难以脱身。再者,有了孟知祥的前车之鉴,此番必要加强了对两川的控制,我才能回去交差。”说起这茬,李从璟对年内能回洛阳不抱任何期望。
两人言谈至此,莫离正打算告辞的时候,去追杀孟知祥的郭威回来了。
“先前玄武城一役后,郭威在汉州追击孟知祥没有成功,一直颇为恼恨,也不知他这回得手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