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数年前那些王师将士敬畏郭崇韬一样,甚至犹有过之。
李从璟一行驰过街道,史彦超等人撤了迎送的阵势,他收拾好自己的盾牌、横刀,准备去寻夏鲁奇,正在这时,驰过的骑队有一骑突然折返回来,来到史彦超面前,骑兵在马背上望了他一眼,吩咐道:“大帅召见,随我来!”
史彦超没想到李从璟会召见他,心头一阵激动,连忙牵了马紧跟那名骑兵。
“这史彦超什么来头,大帅怎会特意召见他?”史彦超走后,武信军甲士议论纷纷。
“人家可不需要来头,仅是立下的战功,就足够受到大帅注意了!”一名身份颇高的老卒瞟了身旁的同袍一眼,“你们别眼红,若你们也能立下足够大的军功,大帅一样会召见,这早已是惯例。”
史彦超方才准备去寻的夏鲁奇,不知何时已经跟在李从璟身后,史彦超跟上前去,用目光询问夏鲁奇李从璟见他的原因,没想到夏鲁奇却瞪了他一眼。
李从璟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墙,他是来检视城防损坏情况的,下马走上甬道的时候,他叫了史彦超到跟前来。
“天成二年在演武院山门见你的时候,你尚只是一个鲁莽的乡野小子,正与石重贵、符彦琳斗殴,如今不过过了两年,你却已成了大唐的一员骁将,扬名军中了。”李从璟脸上带着微笑,在前面拾级走上城墙,史彦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得了夸赞,脸色微微涨红。
“多谢大帅赞赏,卑职愧不敢当。”史彦超虽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木讷小子,却也还是不善言辞,只能红着脸抱拳这般回应,此时他这番拘谨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象他在战阵中纵横捭阖的雄姿。
“蜀中战事已毕,你不用回遂州了,跟本帅回洛阳,如何?”城墙上战场经过初步打扫,已经不再血肉模糊,但战争残痕依旧清清楚楚,李从璟四处查看一番,忽然停下脚步来看着史彦超说道。
史彦超没想到李从璟找他来竟是这个原因,骤然的惊喜让他手足无措,不由得向夏鲁奇看去。
夏鲁奇黑着一张脸对李从璟道:“武信军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骁勇的,末将手都还没捂热乎,大帅这就要抢了去,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李从璟哈哈大笑,“老将军,史彦超是个好苗子,不是一城一地能够容得下的,老将军何不看开些?”
他这话不错,周世宗柴荣时,史彦超是其依仗的第一勇将,破军拔城信手拈来,在赵匡胤还没有展露锋芒的时候,史彦超几乎就是后周第一将——可惜的是死得早了些。
“大帅这话末将不服,武信军虽然庙小,但此番回去末将已准备升史彦超为马军都指挥使,为大唐带出一支精兵来,这可够他折腾几年了。”夏鲁奇一副不肯退让的姿态。
李从璟有些无奈的摇头,失笑道:“老将军啊老将军,别以为本帅不知你什么心思,你这是担心史彦超去了禁军得不到重用?放心吧,既然老将军连一镇都指挥使的官职都拿出来吓唬本帅了,本帅不会亏待他的!”
夏鲁奇生闷气一般哼了一声,见史彦超还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恼火的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还不谢大帅?”
“谢大帅!”史彦超连忙抱拳行礼,又对夏鲁奇道:“谢将军!”
夏鲁奇抬头看天,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表情。
“两川变天了,老将军。”李从璟手抚上墙垛上的刀痕,叹了一声,“四年前,两川就该成为大唐的粮库钱库的,却不料出了孟知祥、李绍斌这等乱臣贼子,徒惹动乱,劳民伤财。老将军,如今朝廷底定两川,你说,大唐复兴盛世还有多长的路要走?”
夏鲁奇收拾起生闷气的神色,由衷道:“有陛下这等千古明君和大帅这样的一代贤王,大唐盛世何愁不能再现?大帅一片拳拳之心,只求勿要忧心过甚了。”
李从璟笑了笑,“老将军谬赞了。只不过本帅每每念起高祖太宗功业,再放眼当下的九州,就不能不心思切切。王朝兴盛离不开人才,凌烟阁二十四贤臣珠玉在前,我辈又怎能不竭力为国举贤?史彦超能走多远得看他自己,老将军正当盛年,也当为帝国再立功勋,以为后人榜样。”
“国家但有驱使,末将何惜老残之躯?”夏鲁奇俯首再拜,老眼湿热。
李从璟转过身来,认真行了一礼,“辛苦老将军了。”
或许很多年后,还有人会记得,这个标志着一段明君贤臣佳话伊始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