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书原本想着,刘细细陷入林安心精巧布置的死局中,该是凶多吉少了,是以这些时日来精神一直委顿得很,就连莫离,也因为自责没有及时看清青衣衙门的布局,不慎在夜里感染了风寒,临了第五姑娘不负李从璟重托,将刘细细和孟延意完整带回来的时候,大伙儿都十分高兴,免不得将她大加夸赞一般,惹得第五姑娘愉快得很,辫子都快翘上了天。↗頂點小說,
孟延意虽然受了惊吓,实则并未吃多少苦头,这回平安归来,连日来的沉闷之气有所减轻,倒是刘细细伤势颇重,归来时坐的马车,也不能下地走路,杜千书去探望的时候,一个没忍住便落了泪,之后便在对方身旁守了一整日不曾离开。
因为李从璟暂时不会回洛阳的原因,孟知祥的家眷便要遣人押解到洛阳去,原本孟延意也要去洛阳“受赏”,临了她来央求李从璟,“亲友死伤殆尽,犹留骂名,奴苟活于世,已是凄然,焉能再受富贵,奴请不去洛阳......”
李从璟没有为难她,应许了她的请求,虽然如此一来会有些麻烦,他也免不得要上书跟李嗣源说明情况。考虑到孟延意已无所依,李从璟索性在成都给她挑了一座宅子,算是让她有个安顿身家的所在。
青衣衙门原本想要借助孟延意的名头,召集那些所谓孟知祥旧部,在蜀中再生事端的妄想,也随着林安心的败亡与孟延意的归来,而成为泡影。
除夕之前,对青衣衙门等敌-对-分子的抓捕行动成功落下帷幕,两川算是彻底安定下来,那支出现在阴平道的河西雇佣军,也被百战军彻底击溃,丢下几百具尸体,仓惶逃回了河西。
剑子与张金秤的河西之行却还没有结束,如今他们的身份有了些许变化,成了军情处的马前卒,承担着军情处在河西之地开拓据点的任务,作为军情处渗透河西势力的探路者。
李从璟虽然没有在河西投入很大精力,按理说却也不必如此着急往那里去布局,他之所以这般做了,原因有两个,一是剑子、张金秤有河西的身份,不用白不用;其二,毗邻河西的大唐藩镇,有个名为夏州的地方,是党项人的聚集地,“百年之后”党项人会从这里出发,征服河西大片土地,建立一个被史家称为“西夏”的国度,李从璟打算把石敬瑭丢过去,让他跟党项人争夺地盘。
八月入蜀,在经过一场战争与维护战争成果的斗争后,两川总算在除夕之前彻底安定了下来,为给李从璟继续坐镇蜀中一个名分,也为反击一些朝臣对李从璟的攻讦,更为配合帝国新政的需要,李嗣源在除夕当日公布了一道诏令。
诏令简而言之,以李从璟为剑南节度使。
原本的剑南东川节度使、剑南西川节度使,至此不复存在。
五年前,郭崇韬灭蜀之后,欲为两川节度使而不可得,朝廷将剑南一分为二,分任两名节度使,且李绍斌名义上只是副使。如今,东川、西川再度合为一个藩镇。两川,即是蜀国。
河阳藩镇,由孟平接任节度使。
这便涉及到伐蜀功成之后的封赏事宜。简而言之,禁军五大都指挥使,都加封了节度使,兼领藩镇。只不过与昔日节度使不同的是,孟平等人不必到藩镇任职。也就是说,孟平等人的节度使,是“遥领”。
藩镇的日常治理,由朝廷另遣官吏负责。
这与以往大不相同,是一项改革,在往日,即便是朝中大臣遥领节度使,藩镇内官吏也大多由节度使遣亲信担任。如果说昔日的藩镇是诸侯国,藩帅便是诸侯,眼下孟平等人,已是有名而无实,基本只享有俸禄之养,实权已大打折扣。
此事是李从璟与李嗣源商议的结果,此时开一个先河,重塑一个标准,无非是为了削藩而已。两人的设想,是逐步让“节度使”这三个字,成为一个荣誉称号。
除却授节度使之职外,禁军五大都指挥使,依照所立功勋的差别,当然还有另外的封赏。例如孟平,现在肩上便新加了一个左卫大将军的头衔。
原本的几位节度使,夏鲁奇、李绍城、李从珂、石敬瑭等人,无不再进一步,官职再获提升,此中细节不必详述,值得一日的是,李绍城、夏鲁奇任职洛阳,而李从珂、石敬瑭仍旧就藩。
至于李从珂希望到禁军任职的期望,暂时还没有机会。
获得封赏的三军将士与随军官吏,自然春风得意,在除夕这一日,早先散去各地驻扎的五位禁军都指挥使,以及重要禁军重要将领,并及重量级官吏,纷纷赶到成都,来向李从璟恭贺新春。
这日,李从璟在官衙设宴,与百官共辞天成四年,迎接长兴元年。
李嗣源在洛阳宴会百官的时候,颁布诏令,改了年号。年号的寓意不用多说,顾名思义。
——李嗣源的年号其实很有意思,“天成”二字,颇合李存勖自取灭亡,而将大好江山送给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李嗣源的史实,李嗣源得天下,的确是老天成全。长兴,则是伐蜀功成之后,李嗣源春风得意,希望帝国长久兴盛——当然,原本历史上伐蜀失败之后改年号,则是寄托他无奈之下的美好期望。
这些姑且不言,且说李从璟在成都摆下的这场宴席,明眼人心里都明白,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酒宴,不仅仅是因为时节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