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气得拿双眼直瞪李嗣源,“好啊,你们父子俩合起伙来欺负臣妾一个妇道人家,这事要是传出去,可真给你们父子长脸呐!”
李嗣源哈哈大笑,此时侍女已经添了碗筷来,他夹了些菜在碗里,又将碗塞给曹氏,而后才自个儿捻菜吃饭,边吃边口齿含糊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既然听到这个消息,想必已经知道了从璟的处境,还有些你不知道的,我也可以一并告诉你。此番从璟北上,手里头只有卢龙一军可以调用,但他面对的,却是深入草原千里,与耶律倍、耶律德光互相博弈。这场战争,且不说你担心,便是连朝堂宰相们,都不看好......”
李嗣源话还没说完,曹氏已经将碗筷重重拍到案桌上,并且蛮横的夺过了他手里的碗,泪眼婆娑道:“既然如此危险,你为何还放任从璟北去!从璟是大唐秦王,理应为国分忧,却也不是这般分忧法,你这个做父亲的,还管不管他死活了?他为国分忧不惜身,你竟也这般不讲道理,我,我,我不让你吃了!”
李嗣源哭笑不得,好歹将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也不去抢饭碗,抬手帮曹氏擦了眼泪,认真道:“我是从璟的父亲,如今我拥有整个帝国,如果从璟真有危险,便是让我用整个大唐去庇佑从璟,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这话说的霸气凛然,帝王之威展露无遗,浓烈的父爱更是令人动容。
“从璟是大唐秦王,更是大唐未来,谋契丹的国算什么,焉能与我儿之安危相提并论?休说为了区区一个契丹,便是为了整个天下,我也不会将他置于极度危险之境!”李嗣源站起身,大手一挥,王霸之气令人不能直视。
“那你还......”曹氏又忍不住要控诉。
李嗣源摆摆手,“然则,欲立不世之功者,必经旷世艰难之磨练,玉不琢不成器,襁褓里出不了一代明君,深闺中出不了纵横天下的帝王。从璟之志,远朝你我之期望,他既有此等抱负,就该有经受相应考验的准备。如从璟自己所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曹氏啪的一拍桌子,就要起身骂娘。
李嗣源尴尬的咳嗽两声,连忙将她按回去,这才老老实实道:“你放心好了,从璟早有准备,你且看好,从璟这回去西楼,必定会比四年前走得更加平稳,绝不会有多少危险。”
说到这,李嗣源又将饭碗塞给曹氏,他自己端起饭碗,夹了菜正要送进嘴中,不知想起什么,把碗筷往案桌上重重一放,吓得曹氏一跳,一脸愤慨道:“那些朝堂宰相,竟然怀疑从璟此行能否成功,哼,且瞧着吧,不出多少时日,从璟定会携不世之功凯旋——他今日虽只有卢龙一军,但明日打下的威势,绝对会比四年前更加令人胆颤!”
这个时候,李嗣源自然不会去想,宰相们之所以怀疑李从璟此行能否功成,完全是不知道李从璟的后手,当然,这事李嗣源暂时没法跟他们去将,也不能讲。
......
从卢龙北越长城进入草原,大致有三条道路可供选择:檀州古北口、蓟州北,以及平、营一线——营州其实已在长城之外,同光年间,李从璟克复营州,自那时起,营州便成了大唐凸入草原尖刀,成为卢龙边防重镇。
然而无论从哪一州进入契丹国境,最终要抵达契丹国都西楼,都要经过西楼南的契丹仪坤州。从长城北上西楼,从某种程度上说,地形大致可以描述为三山夹两河。
卢龙军自幽州出发,要过燕山、渡滦河,经七老图山、渡辽河上游(潢河),才能抵达位于大兴安岭南端边缘的西楼。
若是从营州出发,则地势大致平坦,路就要好走得多,北渡白狼水、辽河上游的两条支流土河、潢河,而后到达西楼。
仪坤州就在土河、潢河之间。
是地,西南控七老图山出山口,东南扼土河、潢河咽喉,乃是军事要地,兵家必争之所在。
耶律倍布置下对付卢龙军北上的杀手锏,就在仪坤州。
镇守仪坤州的契丹军事统帅,名叫黑格,耶律黑格,出身契丹勋贵之家。
早年,他曾虽耶律德光南下,与李从璟交手,后来耶律德光一败涂地,黑格是跟随耶律德光回到西楼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同光四年,李从璟陈兵西楼,杨吴青衣衙门绑架任婉如,企图将其送到西楼阵前,契丹派来押送任婉如的,也是此人。
后来半途遇到耶律敏,见耶律敏身着汉人官服,职司屯田之事,黑格还曾质问耶律敏,身为契丹公主,为何要为大唐效力。
昔日的勋贵公子,如今已是执掌一方,独当一面的大将,更是契丹青年一辈中的标杆人物。
这一日,天气尚好,黑格正在巡视城防之际,接到了李从璟率卢龙军北上的最新消息,游骑探得,卢龙军已经临近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