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但凡显赫人家出行,讲究的是排场,哪怕眼前的郎君、娘子们都只是小辈,但侍婢、家奴如云相随是必不可少,要不然多年后苏东坡还得意“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呢。
加之眼下是清明节气,与上元、千秋一样,乃是少有可以任意放纵的时候,朝廷都鼓励百姓出游狂欢,以彰显盛世景象,那稍微有些家资的,便要拿出压箱底的手段,可劲儿人前招摇。
张有生即是如此,他就一身鲜亮衣袍,既显得金贵又不失风雅,再加上本身卖相不差,这回不仅带上了一群壮实家奴,连带猞猁、鹞鸟都牵了出来卖弄,正是一派飞鹰走狗的富家子弟做派。
既然是富家公子,自然更容易得到小娇娘们的青睐,这条定律都是不变的。相比较而言,李从璟就显得寒酸了,他刚从边境归来,除却铠甲、王袍就是几身寻常青衫,而且还是穿旧的,虽说气度仍在,但常人看去,也不免只会觉得那不过一介书生。
而且还是很穷的书生,毕竟连这样的日子都拿不出好家当来装点自己。
“李哥儿......”张有生有些迟疑。
李从璟摆摆手,“如今你是太原地主,我就算客随主便了。”
张有生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和李从璟汇合了自己的家奴,向河边去。
此时的太原城建在汾河边上,故而百姓游玩,大多以汾河为依,河边多有槐树,兼有花田,小股细流也是密布纵横,这时节又是油菜花开的时候,田野中的景象美不胜收。
张有生领着李从璟朝河边一处搭有帷帐的地方而去,彼处有高台,围着许多人,想来是有些节目。
“张郎!可算逮着你了,先时不是说好比比咱俩的鹞鸟的么,好好的为何失约?”
随着一阵响亮叫声,过来的是一个足有两百余斤的胖子,脸上还有些水痘,不过观其衣着华贵,应当也是太原有名的富家公子。在这胖墩身旁,还聚着一些儿郎与小娘子,其中不乏姿色上乘的,莺莺燕燕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一道靓丽风景。
“原来是钱郎。”张有生笑着回应,“方才遇着了故人,一时不觉却是失约,失礼失礼。”
“便是这位?”钱胖上下打量李从璟。
张有生有些局促,不安的看了李从璟一眼,“这位是李哥儿,与某打小相识,现居洛阳,如今归来......”
“原来是李郎!”张有生话未说完,钱胖已经一步跨过来,一把攀上李从璟的肩膀,豪爽的笑道:“既是张郎之友,便也是钱某之友,不必这般客套!嘿......身子好壮实!”
他倒是不介意李从璟一介布衣。
李从璟笑道:“赶钱哥儿差了些。”
“哈哈,张郎你这好友说话真有意思,某甚是喜欢!”钱胖虽然卖相不佳,倒是很随和。
看钱胖与李从璟勾肩搭背的模样,张有生嘴角抽了抽,忍住上前一巴掌拍死对方的冲动,“钱郎,李郎不是一般人,他......”
他本想说李从璟不喜欢被人这样“亲近”,话未出口,钱郎已经豪迈的一挥手,“某知晓,李郎是正经读书人,某看出来了!”说完,他对李从璟挤了挤眼,“某学艺不精,肚子里没多少文墨,李郎不介意某粗鄙吧?”
李从璟当然不介意,笑着回应:“意气相投就好。”
钱胖顿时大为开怀,竖起大拇指,“对脾气!”说完不忘对张有生道:“和你一样对脾气!”
张有生脸色有些发黑,心说我与秦王能相提并论么?
旁边那几位小娘子,见这钱胖姿态憨实,也是掩嘴一阵娇笑,其中不乏有人多看了李从璟几眼,一位鹅黄衣裙的小娘子,应该是跟钱胖相熟,打趣道:“李郎可是国姓呢,钱胖子你可是高攀得紧。”说完,不忘对李从璟轻巧笑上一回,姿态可人。
钱胖见状,哼哼道:“何家娘子,某看你是对李郎上心了吧!”摸着下巴,望着李从璟啧啧道:“李郎也的确一表人才,这份俊朗之色,某等可是大为不及啊!”说罢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一脸哀怨的叹息。
“你这登徒子!”
张有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道:“孙郎还在河边相候,我等还是快去过去得好。”
“走走,且去且去!”
众人这才一道笑笑闹闹继续赶路。
张有生悄悄靠近李从璟,一脸忐忑歉疚,“李哥儿,这钱郎平日里就是这般孟浪,鲜有正形,还望李哥儿不要见怪。”
李从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