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下,百战军面对两倍于己的吴军,不仅稳住了军阵,左翼精骑更是将吴军马军杀散,这样的战况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涂山上的安重诲、赵弘殷所部,则在吴军山营前,与刘信本部惨烈厮杀。
刘信自打在辕门处将溃卒拦住后,就与溃卒一道杀出辕门,与赶到营前的百战军激战。吴军溃卒的士气本已跌落谷底,为刘信所感,绝境反击,杀气大盛。
战场之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彪悍的,彪悍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疯了的。眼下,吴军士卒明知没有退路,殊死反击,那些个骁勇之士,便将悍不畏死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安重荣此时已与赵弘殷双双杀至营前,他们本以为吴军会就此溃败,让他们尾随杀入营中,不曾想方才还是待宰猪羊的吴军,忽然就换了面孔,双目通红,大吼着如狼似虎一般转身扑杀上来,前阵顿时有些措手不及,被连杀数人。
遭此创伤,前阵百战军却并不慌乱,在队正、伍长的喝令下,因追杀略显松散的阵型,再度恢复到严整状态,不留半点缝隙,给吴军任何可趁之机。
然则阵脚虽稳住了,吴军的冲击之势却不曾消减,厮杀在此刻变得异常惨烈,吴军将士甚至不惜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完全是打疯了的状态。
伤亡急速加剧,没多时吴军辕门前就倒下了许多尸体。
而在这时,刘信率领亲兵来到阵前。
相比较而言,刘信的亲兵无论是军备还是悍勇程度,都非寻常吴军将士可比,此时又是随同刘信出战,很快便展现出其战力卓绝的一面。这批士卒养精蓄锐已久,正是力气旺盛的时候,兀一出现在辕门外,就狠狠冲撞进百战军军阵中。刘信则一马当先,一柄大刀携雷霆之势,舞得虎虎生风,杀进百战军人群中,左右开弓,遇盾开盾、遇人杀人,一时无人能挡。
吴军将士见刘信转眼间连杀数人,面前的百战军皆不能抵挡,伤的伤退的退,空门大开,立即士气大涨,高呼不停,然后奋力杀向面前百战军,状若奔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与刘信成相互呼应之势。
因是之故,辕门之外,竟是叫吴军打出一波反攻,百战军的进攻势头叫吴军给扼制住。
安重荣与赵弘殷对视一眼,双目同时一凛。
百战军进攻吴军山营,本就是逆势而上,最要讲究一鼓作气,若是被吴军扼制住攻势,经对方猛攻猛打,就很难继续站稳脚跟,而一旦被打回去,吴军顺势而下,百战军势必伤亡惨重,便是连溃不成军的可能性都有。
战场胜负走向,往往取决于瞬间。安重荣一跃而起,提着双捶就向刘信迎过去,呵退身前甲士,“闪开!让某来!”
此时的安重荣,怒目圆睁,浑身充血,活脱脱一只被抓伤熊瞎子,挥动铁锤,带起一股飓风,当头砸向刘信脑袋,“安重荣在此,老贼安敢逞凶?!”
蒙他这一声大喝,百战军众将士纷纷侧目,待看见他龙虎之姿,都是心头一振,浑如看到了主心骨一般,人心大定。
刘信正杀得兴起,看见一员勇将龙骧虎步杀过来,又听了对方那一声大吼,果真是凶猛非凡,他心头一震:此乃何人,竟有如此威风?
不过刘信也是久经沙场之辈,断然不会被敌将的凶恶面目给吓到,连忙举刀迎上。铁锤、大刀相击,爆发出刺耳的金属相击声,两人都是全力施为,刹那间谁也不曾奈何了谁。
刘信不愿被安重荣在气势上压倒,得空大喝:“竖子小辈,声名不显,也敢到某家面前来讨死?!”
安重荣大吼一声,虎啸一般,重重向前踏步,铁锤当头又向刘信挥过去。刘信赶忙去挡,大刀被铁锤差些扫到一边,感受到对方的巨大力道,他心头暗暗叫苦。
原本铁锤乃是沉重之物,一旦挥舞起来,势若千钧,寻常兵刃抵挡不得,故而能用铁锤者,无不是军中勇将。刘信久经沙场,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他原本想挡下对方几击,再利用对方动作迟缓的空档,给予对方重创,却不曾想,安重荣铁锤舞动起来,却没个间隔,打的刘信虎口发麻,手臂微颤,脚下更是一退再退,也奈何对方不得。
“老贼,束手就擒,留你全尸!”安重荣见压制了刘信,力道又凭空大了两分,口中大声呼喝。
“竖子安敢如此!”刘信大怒,满面通红,与安重荣厮杀不休。倒不是刘信不识时务,而是此时此刻,他已不能后退,若是此番他在安重荣面前退却了,好不容易士气回升的吴军将士,将再度人心涣散,也就不复能与百战军相战。
刘信的亲兵见他应对安重荣愈发吃力,无不大急,都想杀过来相助,然则安重荣亦有亲兵,这下两相捉对厮杀,好不惨烈。双方谁都知道不能让对方靠近己方主将,否则一旦主将有甚么闪失,他们这些亲兵首先就要被军法问罪,故而分外敢战。
郭廷谓眼见刘信被安重荣杀得气力不支,就要败北,连忙冲过来,“将军,某来助你!”
然而郭廷谓还未靠近安重荣,就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员将领拦住,“鸟厮休狂,先过了某这一关!”正是赵弘殷。
到得这时,两军前阵将士已经陷入混战,彼此军阵交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战阵已经不再是依仗,众将士唯一能够依靠的,便只有自己身上的甲胄与手中的兵刃。
战不多时,刘信被安重荣一锤扫倒,他到底年事已高,多年来又少有征战,后劲不如安重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