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醒来,但却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白夜学着电影里的情节,放缓呼吸,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有风声,但是没有感受到风,应该是在室内,窗户开着。”
稍微动了动手脚,一切正常。
“没有把我绑起来,手脚也没有受伤,也对,对于他来说,绑不绑我没什么差别。”
回想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昏倒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看到那个男人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头也不疼,脖子也不疼,我是怎么昏倒的?”
白夜思不得解,索性不去想,就在要缓缓睁开眼睛观察的时候,右边传来一阵刺拉声,像是一个人在搬动桌椅,但又很吃力的样子,伴随着男人的声音:
“醒了就起来吧,你拳头都握紧了。”
听到这里,白夜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将四周的景象扫入眼帘。
这里像是一个仓库,厚重的柴油和煤炭味道充斥在空气中,仓库的墙很高,高墙上有几扇窗户,没有关窗,风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门在自己左侧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但是距离有点远,不知道挂没挂锁。
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件可以称得上武器的东西是一根火钳,就是农家用来夹炭的那种用具,距离自己一两米,触手可及。
男人看着白夜醒来后没有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也没有大呼小叫向自己问诘,反而很镇定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和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不由得点了点头。
但下一秒,男人又看见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学生不顾羞耻拉开自己的裤子朝里面开始观察,端详之久比观察环境时间还要长,甚至还打算伸手进去摸一摸。
不由的满脸黑线,暗叫一声晦气!
“行了,我没把你怎么样。”
听了男人的话,白夜也停止了这种试探,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也不是什么罔顾人命的亡命之徒。
白夜端正了坐姿,也不嫌脏,盘腿坐在地上,嘿嘿一笑,
“哥,你把我带这里来干什么,要是要钱的话,你说个数说个时间,我去给你凑,怎么样。”
“你放心,出了这个门,我绝对不认识你,我脸盲,第一次见的人根本记不得长相。”
男人坐在刚拉起来的凳子上,因为光线的问题,宽厚的身影在黑暗中藏的密不透风,但白夜却能感受到无尽的压迫感,尽管看不清,但白夜能感觉到,这个人,正在观察着自己。
良久,在白夜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终于,男人开口说话了。
“我不要钱,也不要你的命。”
白夜沉下心来,不要钱不要命?那要什么?我有什么?
“啪!”
男人点燃一支烟,明灭的火光中,白夜发现男人整个左手都被包扎了起来,鲜血透着纱布,在火光中通红。
“吸~”
随着一口烟雾入喉,火光也灭了,黑暗中只有点点烟头,让人不至于失去方向。
“还是这里好啊,还有烟抽。”
“这里?烟?他难道是刚从牢里出来?看这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抽烟了吧。”白夜不说话,静静思索着,企图寻求一点线索。
“你的手机我关机了,嫌吵,就在你口袋里,你想开机也行,想报警也行,但得听我讲完一个故事。”男人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
白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是黑屏的,一边用右手开机,顺势将手机放在怀中,一边稳住男人:
“哥你说,我听着呢。”
男人似乎也不在乎白夜这些小动作,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随着烟雾喷吐,缭绕之间,男人开始讲他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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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成峰。”
“我最开始其实只是想买套房子,老人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得安排一个低楼层,或者电梯房也可以,总不能一直让老人爬楼梯吧。”
“那段时间刚好我们老家那边开发了一个新楼盘,广告上说的可好了,楼间距宽,环境好,设施完善,物业服务也好。”
“结果掏了钱三年了,竣工还遥遥无期,因为买房花光了所有钱,家里闹得很不愉快,我媳妇那么贤惠的一个人,被生活折磨的脾气暴躁声音也大,现在一点耐心也没有。”
“刚生了孩子,孩子半夜经常吵闹,搅得老人家睡不好觉,家里又没钱,还欠了很多款,我每天刚忙活挣钱就已经很累了,真的没心思去管这些事情,只能一遍又一遍让他们再等等。”
“就在快撑不下去的有一天,发现开发商开始交房了,我高高兴兴拿着资料去领钥匙,结果发现我买的那个房子已经有人住在里面了,开发商说我拿的这些东西,不作数,呵呵。”
伴随着咳嗽声,烟蒂掉落,正在回忆过去的男人被一阵又一阵的铃声吸引。
白夜怀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正是宿舍里的那几个,白夜心急如焚但又不得不装作云淡风轻,按下了静音键,“哥你说,我听着呢。”
“唰,铛!”
白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黑暗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脚边的火钳从中间被分成了两段,死死插立在地面上的是一片铁皮,一片从刚才那个自称宋成峰的男人坐着的凳子靠背上扣下来的一片铁皮!
一瞬间,白夜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后怕与惶恐,脑门上一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流到了眼睛里,痒痒的,也不敢擦。
本来觉得这个叫宋成峰的男人还比较好说话而产生的一些小心思全都烟消云散,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那距离自己只有不足五公分的铁片,甚至能感受到因为速度过快,摩擦空气而产生的热量。
被白夜慢慢挪到伸手可及的火钳,断裂处还有一丝通红,插入地面的铁片上逐渐冒气青烟。
没有直面恐惧的人是永远也感受不到恐惧来临时,人类的表现到底是怎么不忍直视,就好像总有人在一些场合说不着边际的话,要是他们在现场将会如何如何,但实际上,他们在现场只会更加不堪。
白夜有点尿急,平常的那些小聪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没想到这个前一秒还在好声好气讲故事的男人,下一秒就化身成为了随时能索命的厉鬼!
“虽然我现在状态不太好,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听完我的故事,咳咳,对你我,都好。”
此刻在听男人的话,白夜恨不得把男人讲的话刻在脑子里。
没有什么哥长哥短,也不再油嘴滑舌,白夜两只手死死捏着衣摆,拼命点头。
对于自己这一下造成的结果,以及白夜的识时务,宋成峰很是满意。
又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宋成峰继续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们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吗?那我攒的大半辈子的钱怎么办?”
“于是我就开始到处求人,巡捕房也去了,人家说这是经济纠纷,不归他们管,递了状子给衙门,结果衙门把房子判给对方了。”
“我不服气啊,我就继续想办法,县衙不服就去府衙,再去州衙,我就不信天下没有王法了。”
“可是有那么多人开始劝我啊,说吃亏是福啊,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说他们上面有人啊。”
“单位不要我了,我老婆的医院也开始风言风语了,家里老人出门总能看见几个人在房子周围转悠,老人一辈子了,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儿,我妈一急病倒了。”
“我爸看见那些小混混,就想要上去问个清楚。”
“那种事情,是能问的吗,人家做都做了,还怕你说吗?”
“几个小混混一个没防住,就把老爷子推到了,头磕在路沿石上,就这么走了。”
“我跟疯了一样去找那些人,一天两天,一直没找到,有一天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门上全是血,鸡血鸭血狗血,巡捕房的说立案调查了,但因为没有监控,找不到人,一拖就是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