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风沙吹不进车里,潘肖却觉得吹进了他心里。
透过玻璃看着更古不变的荒凉土黄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一声无力的叹息。
白夜没有心思去顾及旁边这个律师现在在想些什么,而是沉下心来感受着自己的变化。
在之前,贩隼头子被法警带出去的时候,白夜就感到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心思繁乱了,但心底却一片澄澈。
贩隼头子落网了,他手底下的那个光头还在谋划些什么。
加油站的那个拐卖人口,敲诈勒索的父亲,低能弱智的儿子。
在路上遇到的拉黑油的兄弟俩。
还在等着贩隼头子来交易的两个走私犯。
以及那个可怜可悲,被拐卖到这里,遭受凌辱打骂还偷摸攒钱,只求有一天能被人带出去的舞女。
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夜从来都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只是很平凡也很常见的一个普通人。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异禀的天赋。
毕业后不能大富大贵,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命百岁。
如无意外,毕业,工作,结婚,老去,这才会是他一眼能看到头的人生设计。
只是现在......
白夜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伸到窗外,捏着一颗随地可见的岩石。
这种石头在戈壁上很常见。
久经风沙的缘故,戈壁上能留存下来的石头只有两种。
一种轻踩就能碾成末的沙石,一种能破窗砸人的黑石。
白夜手里的就是第二种。
四根手指兜着,大拇指用力,瞬息,感受到被一分为二的石头。
白夜心中一片平静。
自贩隼头子被带下法庭关押时,白夜就感觉到身体暖暖的,不像是曝晒在阳光下的焦灼,也没有躺在浴缸里的压抑,反而有点像,冬天洗完澡后,躺在被窝里的安逸,被窝里还有电热毯。
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感受着暖意袭裹每一寸皮肤,再沁入心里的那种满足。
白夜知道,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不论是世界,还是他自己。
“是因为什么?
自己制裁了贩隼头子吗?
但原著中,贩隼头子最终不还是死了吗?
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
袭警,走私盗猎国家珍禽,故意伤害,数罪并罚。
他出不来了。”
追凶,追的是凶手,也是凶恶之人。
就好像奖励一样,每完成一次追凶,就会进行潜移默化影响,提升自己的全面素质,让自己进化。
对的,就是进化,是现代人苦苦追寻却毫无头绪的,人类新的发展道路。
这种力量感,是之前的大学生白夜不曾体会过的。
白夜不知道的是,如果这种进化之路能一直走下去,那最后的自己会成为什么?
神吗?
“啪嗒。”
点火声拉回了白夜天马行空的想法,扭头看见潘肖正皱着眉头,因为系着安全带,费力地从口袋掏出烟盒。
抽出一根,点燃。
察觉到白夜正在观察自己,想通了的潘肖,新抽出一根递给白夜。
“来一根啊阿sir。”
接过烟,白夜笑了笑。
顺手在窗外弹去烟灰,向潘肖问道:
“潘律师,你知道请你来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车让人撞了,撞他车的人还死了,让我辩护,我就来咯。”
潘肖心不在焉地说道。
看得出来潘肖没讲实话的白夜也并不在乎,反而是继续说道。
“死的那个人叫王辉,是我兄弟,我们两认识四年了。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是老资历了,脾气暴躁不服管教,脑子一抽,局长也敢顶两句。
三十多的人了,没啥坏心眼,也没啥爱好,平时就喜欢两口。”
说道这里,白夜转头又看了眼潘肖,开玩笑一般说道,
“哎,潘大律师,这句话你没录音吧。”
“哼!”
潘肖头也没回,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表达着自己的不屑。
白夜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们平常都开玩笑说他命不好,才到这个地方来的,穷乡僻壤,水恶山黑,
他倒是满不在乎,每次都振振有词,老子是考进来的!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单论人贩子,他就抓了十一个,救出来的小孩十九个,被拐骗来给人当媳妇的女人七个,从没失手。
没想到这次,救一只鹰隼,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
潘肖笑不出来,比窗外不变的景色,更沉寂的,是潘肖的目光。
白夜抽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然后摇上车窗。
刚才还在呼啸的过路风,一下子被隔绝在外。
车内顿时没有了喧嚣,发动机响动也驱不走的宁静,在车内逐渐蔓延开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心思说话。
道路的前方,一辆载满柴草的半挂货车,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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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摁了摁喇叭,前面的大货车纹丝不动,路就这么宽,要么从旁边铺满石头和沙砾的滩上开过去。
要么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看着仪表盘上显示的车速,六十五。
白夜有些理解,原著中潘肖的心情了。
“哼,刁民。”
听着旁边潘肖的冷嘲热讽,白夜更觉得无奈。
前车中一直传来的一丝丝消散在空气中,又持续不断的恶意,让白夜明白,前面开车的人,正是他要找的那一对兄弟。
顿了顿,白夜向潘肖说。
“你前面那个柜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