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人结舌,“我,我也没教,阿璎自己就会了。”
丁相“哦”一声,手里拈着茶盅,“原来是这样。那比你强,你还得要人启蒙、考死考活的考功名。”
丁大人知道自己这话不合父亲心意,不敢再言。丁相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别犯傻,凡世宦大族、书香门第,有几个闺秀是目不识丁的?还真把那些道学话当真?读书识字没用,太后娘娘召我来帝都做甚?”
丁大人求饶,“父亲恕我这道学人一遭吧。”
丁相“哼”一声,“别再叫我听到。”
丁大人连连保证,“儿子再不说了。”
其他人都是心中暗笑,丁欢年纪小,就笑的有些欢,得他爹点名,“前儿官学季考,你考的如何?”
丁欢道,“先生排了名次,儿子在班里位居第二。”
丁大人眉毛一挑,“第一是谁?”
“穆然,穆同窗。”丁欢说。
“多大年纪了?”
“与儿子同龄。”
丁大人意外至极。
他读书平平,死考活考才勉强考了个举人,好在有个好爹,如今也顺顺当当做到正四品。可他儿子不一样,他儿子是那种天生的读书种子。自小不论什么书,读上三遍,既可默诵。据他爹说,也只较他爹当年差一线罢了。
这样的儿子,自小到大,在学里从未排过第二。
便是有不如的,多是与一些年长的学子们相比。
如今这世上,竟还有比他儿子更出众的同龄人。
一时间,丁大人颇是不可置信。
就听他爹道,“我还想,若有人能居你之上,便当是穆然了。”
丁欢点头,“穆同窗的学问的确胜于我。”
丁大人忍不住问,“爹,你也知道这个学生?”
“我每月都会去官学讲课,自然知晓。”丁相不以为意,反是为孙子高兴,“读书有的是时间,何况人外有人,世间常法。难得能遇到年纪相仿,学识相仿的同窗。阿欢,这是上天赐给你的朋友啊。”
丁欢也有些高兴,同祖父说,“这回我被选进蹴鞠队了。”
丁相一喜,“今儿选上的?”
“嗯!”丁欢重重点头,学习当然重要,但丁欢尚年少,他觉着进蹴鞠队也是极要紧的事。丁欢说,“预选队里,就选了我一个。”
丁大人不满责备,“怪不得只得第二,光在玩儿上用功了。”
丁欢说,“穆同窗也是天天放学在蹴鞠场踢球,也没见功课不好。”
丁大人急,“正因人家比你聪明,你才更应用功才是。”
丁欢说,“我可是班里第二,只是较穆同窗差一线而已。”
看儿子这般不求上进,丁大人更急了,“状元可就一个!”
丁欢说,“干嘛非得考状元,榜眼、探花、传胪也都很好啊,二甲之内不都一样么。”
一听这话,丁大人险当场喷了血,怒拍桌子,“你这孩子,怎这样不上进!”
丁相瞥一眼丁大人拍桌的手,丁大人讪讪,忙把手揣袖子里解释,“爹,我不是对你。”
“知道你不是对我,只是有件事我很奇怪。”丁相请教自己儿子,“你一个自小读书连第二都没考过的人,怎么就敢对偶尔考第二的人指点江山呢?”
丁相虚心问,“你是怎地自信若此的?”
丁大人给老爹问的容色一赧,“爹,我说的是这个道理。当初儿子读书寻常,但就因寻常,才一直有奋取之心,只是囿于资质,不能肖父罢了。”
“你是头悬粱还是锥刺骨了?落榜唉声叹气,考前点灯熬油的玩儿命,那就叫奋取?”丁相道,“齐康比你还小两岁,他在咱家住的时候,你哪天起的比他早,睡的比他晚?”
丁大人也是给老爹奚落惯了,他说,“不是爹你说的,得休息好,读书事倍功半。”
“我那是跟你说的么,我那是看齐康用功太过,跟齐康说的。他没听进去,你在边儿上听一耳朵,倒是记大辈子。”丁相佩服他,“你记性真好。”
丁大人只得摸摸鼻粱表示,“爹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的。”
丁相轻哼,“那就别瞎指挥。学识之事,虽可科举,却也不是最重要的。人读书,是为明理,为明志,为实现理想抱负。将书读通,功名自可取。若读书只为功名,这便落了下乘。”
丁相与孙子道,“人这一辈子是极长的,秋可赏月,夏可观花。读书很重要,赏月观花也一样重要。若一辈子只知为官二字,多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