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如盖黑夜临,山色空蒙白昼尽。
山雨一旦下起来便势不可挡,尤其是闷了大半天的山雨,雨势铺天盖地,摧枯拉朽,好似阳光普照大地,光之所及,万物无处遁形。
放眼四周,目所能及之处皆为雨帘,仰望苍穹却是一片黑幕。
在雨落下的一刻,姜逸尘便如流星般闪至汐微语身侧,不由分说地将之扛在肩上,再以一计流星式从乱石丛中窜出,招式未尽,便脚步飞点,施展开轻功身法,夺路疾驰。
从雨滴落下到风流子三人被远远甩在身后至少有五丈距离,竟不过弹指数息。
尽管汐微语知晓以琴音惹雨的目的便是为了借雨脱身,可她从未料想过姜逸尘行动之果决,身法之迅捷,竟能做到如此令人咂舌的程度。
若非九霄环佩对她而言意义重大,在被姜逸尘扛上肩前,她早已机警地将之揽入怀中,否则,她毫不意外姜逸尘绝不会给她哪怕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取走她的宝贝。
平日间越是蛮横无理的女子,内心越为柔弱。
被戏称作“小魔女”的汐微语,年长者宠,年幼者让,“作威作福”惯了,可内心却如一片孤芳自赏的净土,不许他人轻易触碰,或是窥探。
对于与陌生男子的身体接触,她本是极为抗拒的,姜逸尘“杀”到她面前时,她试图挣扎过,怎奈姜逸尘不顾一切的强硬,没有给她半点儿的机会,眼前一瞬天旋地转便已到了姜逸尘身上,而后便只有呼呼疾风和啪啪骤雨相伴,令她无处诉说,双手紧抱着长琴,让她无法发泄,心下一阵委屈,眼角不禁有泪水滑落,幸而,雨水毫不留情地泼洒在脸上,也算是帮她掩去了那少有的糗态。
至于姜逸尘的身份,汐微语一时已无暇去琢磨,至少二人现在可谓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若被追上,风流子等人只会要了姜逸尘的命,于她而言,落在那些人手里,也好比没了性命。
于是,现在她就像个受人强迫正要过门的新娘子,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小情汉给截下,亡命私奔般,躲避着未来夫婿的追击。
落雨如柱,锤击在汐微语背上,尤为生疼。
可汐微语却不敢吭声,生怕姜逸尘分心。
偌大的雨,在乱石错落的山谷间,要跑得飞快本不容易,更何况身负一人一琴,既要速度快,又要步伐稳,需要做到无比专注。
自乱石丛中窜出后,姜逸尘便直往一个方向跑。
除了初时如风驰电掣般,不过十息便窜出了三十余丈的距离外,姜逸尘已渐逐调整着步伐节奏。
他的步伐频率不快,可每一步都跃出近乎一丈的距离。
脚步尚未安稳落地,仅仅是脚尖触碰到石面,甚至是轻轻一点,下一瞬,已是另一脚脚尖与一丈外的石面碰触了,蜻蜓点水也不过如此。
轻功卓绝者,身法迅捷不差,一息数丈距离不差,可耐力并不一定好。
若要比拼飞檐走壁,轻功高手可轻易胜过一个骁勇善战的兵士。
可若要比日行万里,骁勇善战的兵士绝不遑多让。
汐微语毫不怀疑姜逸尘是个轻功高手,却无法肯定他是否是个骁勇善战的兵士,能将风流子三人彻底甩开。
她的注意力不由分了一半到他身上,她发现姜逸尘非但每次触地的时间间隔完全一样,每个脚步间的距离更是分毫不差。
他跑得很专注,将内力催动到极致,身体四肢的配合协调也到了高峰,于是,不知何时,后头穷追不舍的三人已在汐微语的视线中消失。
且不论姜逸尘的耐力是否过人,至少他的毅力,他的专注,已让汐微语钦佩无比。
“他们可还在身后?”姜逸尘实在跑得太过专注,他只知道他已跑了约莫有十里地,却并不知道是否已将风流子三人甩脱。
汐微语闻声,本欲直言没人追来,可眼帘中白茫茫一片,目难视物,她无法完全肯定风流子三人是否藏在这雨幕之中,踌躇片刻后,答道:“看不清。”
“能看得清多远?”汐微语的眼睛朝后,姜逸尘的眼睛超前,二人的视线虽不一致,却是同样受雨所扰,因而,他很快便明白过来汐微语所言之意。
“三丈。”汐微语甩了甩头,眨巴了数下眼睛,在视线不被头发或是睫毛上的雨水遮挡后,这才答到。
“三丈内没人?”姜逸尘问到。
“三丈内没人。”汐微语肯定道。
姜逸尘不再说话,三丈内没人便够了,沈卞的长鞭仅有三丈长,三丈之外可谓是鞭长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