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半侧过身,回拍着年轻人的肩膀,嘿嘿一笑,说道:“自家人不必言谢。”
看着老人家越发清晰的笑颜,听着那尤为亲切的“自家人”三字,姜逸尘微微有些恍惚。
从走出西山岛至今,他不知多少次在老伯、南宫叔等几位长辈嘴中听到这三字,心感温暖慰藉之余,总不免会去想他们为何待自己如此和蔼宽厚?
就如同那个抱着自己在风雨中不断前行的姜老爷爷,还有一手将自己抚养大的隐娘。
是道义盟历来都对自家兄弟视如己出么?
还是和自己生身父母有关?
如果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老伯,姜逸尘定然会选择问个清楚。
可惜,站在他身前的是药老。
他同药老到底是初见,而且,他也不清楚药老与道义盟之间的牵连有多么紧密。
事关自己最为关心之事,事关隐秘之事,他实不知当不当问。
瞅着满脸挂着纠结二字的姜逸尘,药老是如何也迈不开脚步了,直言道:“有话就问。”
所谓关心则乱,姜逸尘未能听出药老话中意味,仍显得有些迷惘,讷讷试探着问道:“尘儿不知您为何对我这般好?难道仅是因为道义盟和老伯的关系?”
药老笑眯眯道:“怎么?难道不够?你是老伯的人,我是老伯的朋友,老朋友帮着照顾下小朋友,有何不可?”
姜逸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神色霎时间有些黯然。
“唉,傻孩子。”药老叹了口气,拉着略显落寞的姜逸尘坐回椅中,“老伯此次来信中特地提了嘴,你若真想知道,那便由老夫来告诉你。”
这回姜逸尘听明白了药老所言,也彻底怔住了。
虽说自小同他一齐长大的那些西山岛的孩子们多为孤儿,但大家心里都无比清楚,是父母让他们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只是当周围大部分人都没有父母时,他们也习惯了不去苛求,不去追根溯源。
因为西山岛上的人们,西山岛上的一切都很好,生身父母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姜逸尘平素寡言,所思所想总要多些。
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一如其他孤儿们,不作他想,习以为常。
直到隐娘将他的习惯打破,并一意将他“推出”西山岛,“推入”江湖。
自那之后,姜逸尘发现自己总会止不住去幻想。
幻想自己的父母是何模样?曾经是何身份?做过怎样的事?还是否在世?倘若在世的话,又身在何方?这些年过得是好是坏?过得不好的话,应该很庆幸没把自己带在身边吧?过得好的话,又为何不来找自己?
渐渐地,他又发现自己对生身父母并没有如此依恋,因为身边之人更重要。
可当他有此觉悟时,隐娘和西山岛上的那些朋友亲人们已先一步离去了。
他先是于懊恼悔恨中颓丧。
接着在复仇的血腥味中沉沦,而后逐渐苏醒。
他已清晰认识到自己活在当世江湖的价值,已不急于去探清所谓的身世之谜。
可当这扇门不知不觉间来到面前,只需敲开门,便能得到明确回应时,他再不能处之泰然。
姜逸尘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似有所悟,向药老问道:“您,认识我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