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栖梧岭前,是二人让怒霹雳身死解脱的。
毕竟自己这盲眼剑客,是其亲自调教出来的。
一见这半谷情景,他便以为冷魅是喜欢上过这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也认定那位在此相候他的故人是冷魅无疑。
正因此,他才能扫尽一夜厮杀奔走的疲累,忘却身份暴露后将带来的一系列麻烦,神采奕奕,步态轻盈。
故而,在他跃入洞中一刹,瞥见床榻间四仰八叉之人赫然是个男子时,不免意兴阑珊。
“嘿嘿,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你与她之间相处也不过月余功夫,怎敌得过我与她二十余载的浓厚情谊?”
素衣男子仍在朗声笑着,只是话语间多了几分锋锐,不再如先前那般平易近人。
话落少顷,崖洞中已充斥着浓烈的敌意。
呛啷一声!
卧榻间一柄青铜古剑如盘龙出渊自鞘中飞入那素衣男子手中。
那古剑剑身有渔网般的暗格交错,与暗哑有几分相似,不过此剑剑身在端处与剑柄同宽,至剑锋处渐细,整体看来并不锋利,加之长近四尺,颇有大巧不工、端凝沉雄之感。
“还能战否?”
素衣男子虽是笑眯眯地开口相问,姜逸尘却能感觉到对方不断昂扬的战意。
于是当机立断而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
素衣男子置若罔闻,嘴角扬得更翘,笑意更浓,不再作言,一剑呼啸而出!
那剑式同姜逸尘的流星式如出一辙。
只是姜逸尘的流星式如天外流火般寒芒炫目,而这素衣男子使将出来,非但有龙吟象啸之声鼓震人耳,且见那古剑剑身有金光神龙附形,神龙破渊而出,是为怒龙冲击!
先前一刻,姜逸尘心中便暗叹无奈大叫不妙,再见古剑太阿出鞘,哪能不严阵以待。
暗哑无声亮出,姜逸尘本要如法炮制对付云小白和紫衣侯时的卸力之法,以应对这截然不同的流星式。
却在半途惊醒,以暗哑硬碰太阿,暗哑恐难长寿矣。
遂改挡为撩,在太阿锋芒近胸一瞬,全力撩荡开怒龙锋锐,同时侧身旁闪欲避开余下劲力。
噹!
一切几乎如姜逸尘料想般按部就班地演绎着,仅是身形被悍然无匹的冲击力往后带退了几分。
素衣男子是左手持剑,流星式被撩开后,正与姜逸尘擦肩相错。
当是时,其右手四指相并,拇指微曲,青筋暴起,状若一道能缚龙锁虎的囚钳向姜逸尘喉间抓去!
姜逸尘未曾料着此人有如此绝活傍身,幸而他反应不慢,左手并指,后发先至,在对方右手大拇指至食指间的“锁心”处一点即退,便破去了这擒龙手。
照面第一击,二人各出两招,各有胜手,可算是平分秋色。
但接下来的战况却是急转直下,基本上呈一面碾压之势。
那素衣男子一剑一手未得逞后,古剑剑身上便炸开两道青罡,两头青龙萦绕盘旋向姜逸尘绞杀而去!
剑气游荡,行将缠身,姜逸尘身前却有瓣瓣花开。
硬生生用四记凌波斩劈散两道青龙剑罡!
仅此两击,一夜苦战后本还算留有得体衣着的姜逸尘已是衣衫不整、步履破碎。
素衣男子全然没有放过姜逸尘之意,继续仗势欺人,一剑复一剑,剑气再涨,剑罡更盛!
三声龙吟同现,将颇为顽强的崖洞撼动得碎石频落。
面对三道真龙剑罡的姜逸尘更是苦不堪言,不是他不想避其锋芒,而是水帘洞中空间狭隘,两剑之后他已被逼离洞口,第三剑接踵而至,他完全逃不掉。
所幸他事先卖弄了个小聪明,早暗掐了个天意诀,在这当口疾疾布下八门阵法的开门,粉芒跃动间,从三道剑罡的夹击之中逃出升天!
轰隆!
三龙刚猛地撞入洞壁中,顿时土石飞溅!
洞壁上的大豁口真好像是被巨龙咬下了一大口。
好在洞中物事不多,那些碎石落块坠地前愣是没能拉上个垫背的。
三剑过后,左右不过五息功夫,姜逸尘却是兜兜转转回到崖洞口。
只有这处最为宽敞,利于他施展身法闪躲。
当然,他还是小觑了素衣男子。
对方显然是料见了他的花招,是以在粉芒未熄,他立足未稳之际,已是有四条金龙朝他扑杀而来!
除了从洞口边一跃而下外,姜逸尘已无退路。
他苦涩一笑,似乎并不愿在此人面前,或者说在这个剑客面前退却半分。
一咬牙,一沉脚,体内气机翻滚如潮水,扬起暗哑,剑与肩齐,剑锋微微下沉,腰身一拧,甩剑如长棍,横扫四方。
这一剑名为破阵式,平常使来倒也颇有气派,可在四条狂龙面前却大有螳臂当车之态。
就在狂龙张牙舞爪将要撕碎那脆薄如纸的圆舞剑气前,崖洞外那从来不顾身外事、只知愣头撞寒潭的疾瀑似是受到了某种气机牵引,竟扭转了落向!
随着姜逸尘剑锋所指,落瀑奔腾入洞,立而成墙!
狂龙如巨浪,瀑墙为礁石,巨浪拍礁不断,礁石被压弯到不能再弯!
砰一声!
礁崩墙摧,狂龙亦是不见踪影。
崖洞外,落瀑乖觉地回复如初。
崖洞内,姜逸尘身不由己地倒挂飞退。
紧握在手的暗哑剑锋自然垂地,他已气力枯竭,仅能凭此将自己留在崖洞中,避免跌入深潭。
尽管身上衣衫打湿了大半,可他并不想当只真正意义上的落汤鸡。
然而,这一切的抉择权并不在他手中。
他的内息是一滴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