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而笑道:“别忘了我们是在瓦剌的阵营里,不过,这次确实不是瓦剌军师出的主意。也如你所言,只有半个十二天煞门的话,还真没人想得出此计。”
童冲点到为止,君迟却已听懂了未尽之言。
——一半天煞十二门里没有这样的智囊,另一半里却有个萧银才。
君迟道:“没想到你们还挺重旧情的,哪怕已经分道扬镳,一方却还愿意出主意,另一方也乐于接受。”
童冲道:“呵呵,不必这般挑衅,我们确实是分了家,旧有情谊是有,可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好听点说我们现在是相互合作求同存异,往难听了讲,便是你们自诩正道之人常说的,小人逐利,无可不为。”
……
……
隆隆马蹄声渐近。
熊罴停下了对那些残兵败卒的追赶,驼稳了背上的肆儿,两对前脚掌缓缓离地而起。
肆儿便像是站上了二层楼,极目远眺。
视线之中,果然正有一股骑兵浩浩荡荡而来,穿云破雾而来。
那股骑兵有七八骑齐头并进,后边则密密麻麻如蜿蜒长蛇,看不到尽头。
肆儿对目中所见的骑兵数量粗略一估计便有三百来骑,听着这浩荡响动,想必不下千骑。
当中披盔戴甲、挺枪配刀,有全副武装的骑兵算不得多,却也占了三成人数。
剩下的多着粗衣随意披着缠着兽皮外套,分明要扮作瓦剌人,可从面容到发型到衣着都显得极为敷衍了事,只是做做样子。
也让肆儿一下子便看穿了这些人的身份。
假扮瓦剌军的后者清一色皆为中州江湖人。
至于所属何帮何派,只能是前些日子败走幽京的那批人了。
而那些中州正统装束的骑兵该是洛飘零所说天煞十二门真正的家底。
——这十数年间在地方军眼皮底下暗中培植起来的“私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幽京一役,如果天煞十二门赌对了,这些“私军”便不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很可能完全忠心地为未来中州朝廷效死。
可幽京一役满盘皆输后,天煞十二门不得不将这些“私军”拎出来当投诚筹码。
铜煞门门主在这,是不是也便意味着这批“私军”都是童冲的手下?
看明白了情况,肆儿便轻拍着熊罴后脑,让它四肢落回地面。
嘴中却嘟囔着“该死”,脑中疾速思索起对策。
在前来云顶之前,洛飘零只同他们说了有这两股兵力存在,却调派不出人手专门来应对,现在正好被他们给撞上了。
飘影能护着她离开,可擎天众这些人咋办?
等他们二人搬来救兵,恐怕擎天众已要彻底被从中州江湖上除名了。
……
……
俞乐穿着这辈子也没穿上身的粗衣,披裹着还散发出轻微臭味的狼皮衣,戴着狼皮帽,混迹于冲杀向云顶高原兵营的骑兵当中。
听说上山的是擎天众后,他已兴致缺缺。
毕竟当下这擎天众实在不足最强盛时的十之二三。
便是擎天众的顶梁柱君迟也是如此。
况且,即便他们能和铜煞门、黑煞门、白煞门门主都给拿下,也当已力尽神疲。
再要对上他们这股千人骑兵的冲阵,就算千骑皆为正统军兵,他们又能挡下多少?
两百骑?还是三百骑?
骑行于中段处的俞乐神游天外之际,忽而觉察到前方不远处地面有异。
正有道阵法隐于云雾之间,行将悄然运转起来。
那似乎是个粉色阵法。
开门阵?
俞乐心念电转,有些惊讶于敌手竟然能在疾驰的马队中发现他,还能如此精确地把握住时间点施放开门阵法。
接下来他却不由起疑。
“这真是冲我来的?”
幽京一役功败垂成后,俞乐那高傲的头又低下了些许。
不再穿着那扎眼的锦衣黄衫,戴着金纹黑冕。
他要低调,要默默地站到顶峰,哪怕是爬的,只要能登顶就行!
为此他可以听从萧银才的命令东奔西走。
可以让自己的手下任他人使用。
可以穿上让自己浑身难受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
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做得如此小心翼翼,怎还会引起他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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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俞乐收回那些许惊讶后,仍不免怀疑对方的目标难道真是自己。
想是如此想,俞乐已先做出了回应。
他身子一轻,脚踩马背,往斜前方掠去,大不了换匹马骑。
可当俞乐才从马上飘身而起的一瞬间,竟感受到了巨大的性命威胁,浑身汗毛倒立,心中警兆大增。
俞乐虽然自傲,却也有不是平白无故的自傲,生死之间,亮剑出鞘,不顾一切地倾泻出体内所有内息,向四面喷吐出防御型的剑罡荡扫开周围其他马匹与骑兵,自己身子则以千斤坠之势原地直落。
就在俞乐匆忙间完成这一系列自救后,一道森寒剑光和一道黑影和他交错而过。
只是一瞬间俞乐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润。
他避过了一次死劫!
可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他的脸更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数下。
扭曲,狰狞,赤红如泼血!
他受了伤。
一个毫不致命的小伤。
那是一道很小的伤口。
是一道剑痕。
只是这道剑痕出现的位置很不巧,又或者说太巧。
正是在他眉心处。
他的眉心间本已有两道剑痕。
九年前,洛飘零留下的第一道竖痕。
不到半月前,孤心魂留下了第二道横着的剑痕。
现在却又是一道斜穿过这道十字的剑痕。
羞辱,羞辱再加羞辱!
这道剑痕不致命,却极具羞辱!
他俞乐毫无疑问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曾经有个剑客年少轻狂不自量力,被自认为该是同层次的另一位年轻剑客一剑打破相。
——这位剑客少了些张狂不羁,一边下苦工磨炼自身,一边暗暗帮家族图谋大事,却在关键当口,被第三位剑客的轻松驱退,灰头土脸而逃。
——剑客打算卧薪尝胆,没成想险些死于新近后生剑客的剑下!
“姜逸尘!”
俞乐怒火攻心,一张嘴满嘴牙缝间全被血水充斥,恶狠狠地吐出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