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花姐冷峻的脸很快缓和下来。她轻盈的走过来,长袖飘飘拂过我的脸,轻声说道:“就算是赎身,也应该我帮你赎。以后,你就呆在我的船上,只侍奉我一个,可好?”
我鼻子里闻着一阵阵香气,脑子已经被迷惑的晕头转向了。可是李甲骨瘦如柴的惨状在我眼前一直乱晃,我终究还是咬紧牙关,说道:“我还是想赎身。”
花姐推了我一把,我的身子一趔趄,躺倒在地上。
花姐的脸冷冰冰的,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喝道:“赵莽,你不要不识抬举。”
大刀就在我身子下面,硌的我的脊背有些疼。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花姐的身子都在颤抖,似乎很生气。不过她终于还是克制住了,她冷冷的说道:“我不允许你赎身。”
在这之前,我想到了花姐的各种反应。但是就是没有想到,她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允许我赎身。
我心想:吕先生不是曾经说过,厉鬼都是一根筋,做事最讲究规矩的吗?怎么花姐开始耍无赖了。
于是我大着胆子问道:“元宝都在这里了,你为什么不允许我赎身?”
花姐冷笑一声:“因为这些钱不够。你除非搬一座金山过来,否则的话,赎身的事,想也不用想。”
我急道:“怎么能这样?你这不是漫天要价吗?”然后我又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不值那么多,你看着要点钱算了。”
花姐冷笑一声,说道:“现在我是花船的主人。你的身价,我说了算。”
然后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也曾经是二八佳丽,有个穷书生爱上了我,卖了家中的破屋,卖了耕田的牛,凑了十两银子。可惜,那时候我是花船老板的摇钱树,她又怎么肯放我,一张口,开出了千两银子的价码,穷书生自知没有能力赎我,于是洒泪而去。临走的时候他告诉我,让我等着他,等他功成名就,为官作宰,一定带着千两白银来换我。”
我努力地缓和着她的情绪,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挺好吗?世间还有真爱,你也不用纠结什么负心人了。”
花姐冷笑道:“真爱?穷书生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二十年后,我已经三十六岁了。人老珠黄,残花败柳,这时候穷书生再出十两银子,老板肯定喜滋滋的将我卖了,只可惜,再也没有人愿意出钱了。”
“那天晚上,我在船头自斟自饮。忽然听见岸上鸣锣击鼓,有一队人马走了过来。我躲到花船中,对镜自怜。过了一会,老板走了进来,态度恭敬的要命,她告诉我:当年的那位穷书生,已经为官作宰,带着千两白银赎我了。”
我看见花姐脸上露出迫不及待的笑容,不由得也替她高兴,可是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有感觉隐隐有些不对。
花姐的嗓音很欢快:“那天晚上,我当真是高兴极了,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当年的穷小子会飞黄腾达,我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记得当年的誓言。当时,我也真的以为,我遇到真爱了。”
“在花船上,我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用脂粉掩盖住皱纹,随着老板走出去见那位书生。二十年过去了,他也老了。但是我仍然一眼将他认了出来。他更加英俊了。身后的随从托着一只只的盘子,上面铺着红绸,整整齐齐的摆着银锭子,当真是纹银千两。”
“我走上前去,轻声唤他的名字,可是……可是他却不认得我了。老板久历江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忐忑不安的指着我说,这就是我们的花姐,花船上首屈一指的花魁。”
花姐说道这里,阴惨惨的笑了起来:“这花魁的名号,十年前我就拱手让人了。老板这时候又忽然封我做花魁,无非是想让穷书生觉得,他这千两银子,花的很值罢了。”呆围池扛。
“只可惜,穷书生却没有上当。他看着我,居然问道: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我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回答。眼睛里面含着泪,却不让泪水流下来。这倒不是为了什么自尊,花船上的歌女,又何曾有自尊了?我之所以不流泪,无非是担心泪水冲了脂粉,露出皱纹罢了。”
花姐幽幽的叹了口气:“老板和穷书生当着我的面谈价钱。这时候,即使是袖里乾坤也懒得用了。老板说八百两,穷书生沉默不语。老板说六百两,穷书生仍然沉默不语。他们两个僵持了半夜,最后变成了十两。”
“可就是这十两银子,穷书生也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