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听到“映月小魔境”这五个字后,猛然抬起头,脑海里如晴空霹雳,一幕画面闪逝而过,深深烙刻在瞳孔里。
是洛阳城头的青霜,还有天酥楼前的风雪。
那一缕残魂。
在风雪银城城主的掌心,同样有慕容的一道魂魄。
是天魂?
慕容摸了摸易潇的头,轻声说道:“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死亡吗?”
“心脏不跳了,这并不是真正的死。”
“当你拿到了紫匣,进入了这口棺,打开了最后的那扇门,你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白衣女人轻轻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兰陵城里,会有许多人出席你的葬礼,有那个傻子,有你的长兄,还有很多你在乎的,以及在乎你的......”
“在棺外的人看来,你已经死了。”
“但真正的死亡,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死亡,是你的心脏不再跳动,人也化成了一捧灰,你的葬礼过了很久,你的朋友,爱人,他们都随风而去,墓碑也腐烂碎裂,直到上面雕刻的字迹无人可以看清。”
“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记得你了。”
“所有来过的痕迹都死去了,你便是真正的彻底死去了。”
慕容轻柔说道:“你呀......有在乎的人吗?”
站在野草地上的易潇,怔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在白衣女人站起身子之后,龙蛇的虚影便沉默而肃杀地盘踞了整片天空,无形地承担着外界的压力,每一滴砸在大地上的雨滴,都在半空中被剑气绞杀,然后蒸发。
直至整片雨幕,化作虚无。
易潇只是静静想着慕容的那一句话。
你呀......有在乎的人吗?
在乎的人啊。
易潇望向自己的母亲,想说当然有啦,而且有很多,陪伴自己北上路途的老段,老缪,红衣儿......
那些人,都是值得骄傲的挚友,即便自己有一天真的死了,他们也会记住自己的名字,替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可是,轮不到这一天了。
易潇抿起嘴唇,欲言又止。
很多在乎自己的人,自己在乎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而且不会再回来了。
“生命就是这样,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幸运的‘重新来过’。”
慕容轻声说道:“且行且珍惜。”
白衣女人蹲下身子,以额贴额,温柔笑着说道:“就算你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慕容闭上双眼,无数的元气随之而动。
她留下的这道人魂,杀气陡然毕露,龙蛇低吼出声,脊梁抬起,直撑天幕,将春秋道元年的记忆,整片深沉的魂海,都微微撑起,陆地坠沉,大海翻涌。
易潇痛苦的捂住额头,重新站起身的慕容眉尖挑起,将易潇搂入怀中,轻声说道:“不用怕,娘在这。”
天地之间,无数虚线。
每一道都是最质朴最原始的规则,拉扯着这片魂海。
她低头看着怀中痛苦颤抖的小殿下,温柔笑道:“外面,还有苦苦等着你的人吧?”
易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痛苦摇了摇头。
脑海里却有一幕又一幕景象,伴随着魂海的撕扯,不断浮现——
兰陵城中,披着缟素面容枯白的萧布衣。
老舍茶馆,郁郁度日不愿提笔的齐恕先生。
大榕寺下,深痛哀悼,终日闭门的青石和尚。
以及......
在西域大雪原上,不断寻找蛛丝马迹,始终不愿离开的魏灵衫。
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自己。
那些人,是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也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漆黑的棺木,在鬼门当中伴随剑宗明行了一圈,避开了世上的天谴,可离开鬼门之后,无数的因果,规则,仍然循着来到了这里。
得天相者,得天地宠爱。
若是天相被剥夺了,这个人,是否还有活下去的资格?
这件事情,上天要管。
这件事情,慕容也要管。
白衣女子挑眉望向天空。
“兰陵城给你举办葬礼,但圣岛不会。”
慕容微笑说道:“因为圣岛很清楚,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棺木外有一剑暴动,悲鸣。
春秋元年大风起。
诸天因果。
一剑而下。
女子抬头无比认真凝望苍穹,缓慢念道:“剑,来!”
......
......
(PS:眼前有景题不得,只因剑来二字在上头,请容许我这一段结尾的时候这么用......因为真的很合适,也请不要喷我,大雪坪剑来的那一段很经典,但写一段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些,只是顺应自然,不想憋着,也不想绕路换词。扪心而言,确实没有比这二字更霸气更合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