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并非死在易潇的手上,而是死在了李长歌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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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雷霆城安静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柳儒士忽然问道:“许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他过的如何?”
“应该是......很好的。”易小安懒洋洋躺了下来,双手靠在脑后,她看着眼前漆黑的夜空,远方的烟火又冲霄而起,不知怎的,想到了兰陵城外的红莲华手,那一日散开如瀑布的赤红焰火,鼻子一酸,声音有些难听的笑道:“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听说是极好的。”
柳儒士怔了怔。
“喏,你也说了......杀了天下第一人,一人一剑击垮了风雪银城,带着齐梁的大军,单骑攻破天狼王城,过不了多久,洛阳城破,他会在中原刻下重重的一笔......”易小安喃喃说道:“人间宗师,天上剑仙......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柳儒士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她低垂眉眼笑道:“......也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躺在屋檐上的年轻女子,双脚伸出了屋檐外,踢着夜风,有一搭没一搭,她双手垫在脑后,难得罕见的放松,扭头看着红袍柳儒士,忽然问道:“你准备去哪里?”
柳儒士想了想,拎起酒壶,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去哪里......都无所谓。”柳儒士报出了几个地点:“洛阳,风庭,天狼。”
易小安眯起双眼:“你要去送死?”
“赴死。”柳儒士笑着更正道:“送死之事,去了基本上就死定了。赴死的话......兴许还能活着回来。”
“能够活着回来,都是骗人的。”易小安平静说道:“你要是一位大宗师,或许还能把这将倾之国救上一救。”
“救不了的。”
柳儒士面色如常,淡淡说道:“大宗师,救不了的。”
易小安一下子沉默起来。
“别说大宗师,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剑主为天下众生求太平,只身开风庭剑冢,他若尚在,南人过不了风庭城,可以绕道,可以转攻,只不过麻烦了些许......结局还是一样的。”
“一个国家的灭亡,并非一日之间大厦倾塌,而是日日积累,积沙成塔。好的更好,坏的更坏,无论外界的强敌有多强大,一国之倒,病在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病入膏肓。”柳儒士淡然说道:“却仍然不自知。”
红袍女子城主皮笑肉不笑,讽刺说道:“南北之战,一国之争,有人痛哭流涕却不作为,有人白日焰火沉溺声色,洛阳的天酥楼夜夜笙歌,今夜如此,洛阳城破之后.....依旧如此。”
她收敛笑意,端正严肃道:“前有天狼王宁风袖孤身赴死,固守南城,为大魏护道。后有西关藩王江轻衣叛出北魏,凉甲拒西,要在洛阳插下大旗......两位藩王,态度截然不同,要做的事情,却是相同的。”
“宁风袖为的不是曹之轩,而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江轻衣同样如此。”
“两人想要的,能救下百姓的,无非就是和平。”她平静说道:“前者的和平,是宁死不屈,是南抵淇江的一纸条约,短暂而又虚假;后者的和平,是死战不止,是直捅洛阳的一柄刀子,打到无架可打了,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易小安沉默问道:“你的和平呢?”
柳儒士吐出一口长气,道:“乱世之中,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若我是江轻衣,宁风袖这样的大藩王......要选其一,我会选宁风袖。”
易小安看着红袍城主。
“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有宁先生那样的风骨......我只是,不习惯被人逼迫的感觉。”
柳儒士笑道:“别人要我跪下去,我宁愿站着死。”
易小安认真说道:“跟我走吧。”
柳儒士微怔一下。
“这场战争,你不用赴死,北魏赢不了的,再加上一千一万个你,都改变不了结局。”
她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春秋二十一年。
大雪纷飞,雷霆城的全部甲士倾巢出动。
前一半抗齐梁于龙骧城外,死战之后,尽数战死。
龙骧城破,城内余下的一半铁骑由一红袍女子领阵,勇猛无比,一路冲杀,由北至南,深入敌阵,最终被吞没。
遍地尸骨,一片狼藉。
浩浩长歌,漫漫长卷,战火卷起的鲜血史诗当中......
有人记得她容貌。
却无人识得她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