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犹恨风错
从什么时候师鉴开始当主厨的?师鉴是真不记得了!兴许,是从他开始抢着帮爷爷做饭之时开始的。什么时候家里的家务,都开始由师鉴负责完成的,这也记不清了!兴许这才是师鉴想要的。
什么时候开始,师鉴负担起来家里与外界的交际、完全以一个家主身份去处理那些事宜的,这师鉴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因为好像是从爷爷越来越懒得动弹时开始的。什么时候家里的花销都需要师鉴来算计,师鉴也忘了!好似是忽而有一天爷爷说他会这些,于是就把这类的事情交给他了。
是!师鉴一直都在争着抢着和爷爷来干这些事情,他是想帮着爷爷来完成家里更多更多的事情来着,可为什么当这一切真的都由他来完成之时,他不但没有感觉心里上有一丝丝的轻松、反而更是沉重了呢?
他其实只是想腻着爷爷、想死死的缠着爷爷而已,他不是要干这些事情啊——他只是想让爷爷能恢复以前、恢复那种家里一切都可一人担当的情形啊!
他能干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可他从心底深处的不想去干这些;他是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似是一只忙慌当中的兔子,可爷爷的身上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失去了那种灵动?
是因为自己太机灵,所以抢走了爷爷身上的活泛?是因为自己一天天的长大,而掠夺走了爷爷身上的生气?若是如此,师鉴宁可不要这机灵、他宁可整天的挨饿!因为他真正想要的是永远也不要长大——最好是回到曾经奶奶还在的时候。
奶奶走后,师鉴心里就感觉很是凄凉,然而他只能展现他的欢快!他想让爷爷更多的能感染到这种欢快。师鉴的心里其实很憋屈,但他只能展现他的畅快!他想让爷爷开心起来。他心里很是惶恐,可他只能用自己的忙来掩盖!他心里有气,然而也只能发泄于忙碌当中、或是用忙碌来发泄。
能担起家里的一切了、能忙家里的一切了,可师鉴不情愿去忙这些,然而他还不得不去很好并完美的完成!因为他无法面对爷爷那望向他的目光中那一丝丝失望、他想从爷爷的眼光中得到更多的欣慰、以及每逢此时他脸上所展露出来的轻松和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长大的代价?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长大换来爷爷的苍老?为什么长大的自己能干更多自己想干的事情了,可结果总是自己其实并不想要的?为什么越是长大,自己就越是失去了轻松,难道时间的本质就是如此的沉重?为什么自己长大了、可想着的老是以前?爷爷奶奶为什么总是盼着自己长大、自己为什么要长大啊——为了什么!
因为料到了寒冬,所以在冬天到来之前,所有的生物都非常的忙。师鉴也极其的忙,甚至可以说他比之其他生物都要忙的慌!然而,其他生物的忙,只是为了更充足自己的储备、只为了让自己更容易的越冬;可师鉴的忙却是在极尽一切可能的扮靓明媚的春光,只是想让那春心能少一些负担,他只是寄希望于让将来的寒冬能一直停在未来、或是能更迟滞一些的来。
可事实,就是这般的无奈!或许也正是因为他减轻了那春心所负的重担,更轻松的其、却是以更快的速度到来——远在其他生物的冬天到来之前。又或许,正因为他能挑起了重担,这使得那春心满以为他早已做好、做足了一应的储备,所以它来的是那么的轻松、那么的畅快、那般的直接而毫不迟疑。
秋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他们更多应该是脸上应着笑,而眼中应该总是充斥着满目的累累果实、或是碧叶花黄,他们的心里应该都是满满的、对于来年总是充满了希望。
可师鉴,却是门楣上积雪、眉间挂霜!这个在他的努力之下本应是收获的季节,他却是失去了更多;他的脸上只有平定如冰的色,或许也是因为这冰、而让他的笑尽皆封于曾经的时刻;他的眼里不是秋天,而是之后、春之前的情景,满目空泛、满眼苍凉既在他的眼中,其实也是从他心里溢出来的呈现。
孤寂的、潦倒的、无力而全身浸泡于三九之寒中的,曾经的一切努力全都转变成消耗他生机的,犹似能捱到而今还算是赚了的,即使是春风就在他的眼前、他也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因为,他似乎根本就等不及那春风进入他的心间、融化他心田——春风只能是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跟前、展现它的润物而无声的。
秋天到了,最先感受到冬意的应该是那树上的蝉!蝉鸣是那般的慌、那般的促,以及那般歇斯底里的亮、捎凉。可第一场霜,却是于一日清晨之时、师鉴最先感受到的!继而他的鸣,是那么的悲、那么的悠长、那么的沉痛凄凉,是那么的宛如极冰之尖锐、如其又在更寒中挤压之爆响,然而亦如一声之惊雷、却不知是谁之落幕铜锣的重捶——响际鸟惊飞。
时隔没一年,师鉴家二次挂白。一大清早被师鉴一声悲呼给唤过来的邻人,已经挤满屋中的纷纷忙碌起来了。
与上一次不一样的师鉴,这一回非常的乖!乖得就宛如一块没有任何生机、也没有任何感觉的木头。若非是他一直在死死的守着爷爷,满屋的人兴许还真意识不到他的存在!然而似乎也不需要去刻意的注意,因为进到屋里的人总能感觉到一种冰寒,恰在师鉴的位置展现。
也曾有人劝慰过师鉴,但可能是受不了师鉴感染给他们的那种凄寒,最终大家也只能是当他不存在。只是,谁的心里也是暗叹!叹冬雪来的太早,叹幼苗还太小,叹天不佑、这个家空了。
爷爷后事的情形与奶奶当时一样,然而这一回也没有人再传爷爷其实是上天享福的闲言,因为很明显这个家是真的完了!家都完了,纵然是上天享清福,那又有什么意义?也没人会以为师鉴仍旧会留在这个家里,毕竟师鉴还没成年、且没这个必要。
没哭、没闹,只是眼中总有融化不完的冰,脸上总有空气遇冷而凝结的水掉!死死的守在爷爷的身边,直到最后封棺之前看到的那最后一眼。其后,披麻戴孝的师鉴,一路绊绊颤颤的送爷爷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