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看向他,嘿嘿一笑。
“倒是看不出来,不过奴才总觉得,出了这样的乱子,您总归是担心的吧?”
君怀琅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筹划出来的乱子,怎么会怕呢。”
他看向窗外,其余的话没有说出口。
他也觉得有些神奇。按说自己走了这么一步险棋,总归应该有些担心的。
但却并没有。
他不担心的理由有些奇异,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是因为,他身边的人,都是薛晏安排的。
两人交谈之间,外头的骚乱已经平静了下来。君怀琅打理好了仪容,推门出去时,门外的空地上已经被押着跪了百来号人。
君怀琅的目光有些冷。
果然,他们安排着混进修堤民工中的匪众,还真是不少。
他缓步走了出去。不远处,围拢着看热闹的民工和一路赶来的官吏们,其中,正有那个君怀琅吩咐过,让他们自己先逃的主管官员。
君怀琅让他们先走,不过是因着自己这里安全,不想让他们有所伤亡,也不要搅乱了这些匪众的计划罢了。
这会儿看着那个站在一旁擦汗的中年官吏,君怀琅心下涌上了些暖意。
他转回目光,看向了押在地上的那一众闹事者。
“诸位拿着棍棒器具,在休憩时间冲来我的住处,所图为何?”君怀琅在这一众人的面前站定,淡淡开口。
这些人此时被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押着,莫说逃跑,各个头都不敢抬。
其中为首的那个抬起头来,大声道:“你克扣我们的饷银,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君怀琅冷然一笑。
“逼死你们?”他说道。“不过是给你们涨涨教训,难道你们的妻儿老小,我没有帮你们赡养?”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站在君怀琅旁边的进宝连忙趾高气扬地开口。
“好一群狼心狗肺的奴才!”他声音拔得很高,一时间,周围看热闹的民工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扣下来的银子,世子殿下可半点都没碰!殿下可还贴补了不少,全交给沈知府,换成你们家中老小的口粮了!”他说。“金陵府如今这般困难,你们以为谁还拿得出银子来,帮你们抚恤家人?”
顿时,在场众人都惊讶地看向君怀琅。
君怀琅却是淡淡垂下了眼,看向那个抬着头的匪头。
他本就生得精致清冷,此时淡淡一笑,如雪山之巅绽开了一朵花。
那匪头看懂了。
他的眼神分明就在告诉他,抱歉,你中计了。
——
这天夜里,君怀琅去牢狱之中审讯到深夜,才回了巡抚府。
与之前书院的那次一样,这些人的嘴里也审不出什么来。不过,这些都在君怀琅的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只是拿银子办事的,向来钱给到位,再被抓住些把柄,也就自然替人卖命了。
君怀琅想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关押起来而已。
这明面上看不过百来个人,但混杂在百姓之中,便会尤其危险。他们一旦营造起什么声势,再借着些由头煽动众人,那么想在金陵挑起些乱子来,轻而易举。
前世,这些人混在流民营中,就制造出了这样的效果。
这一世,君怀琅将他们一同笼在了修堤的工地上,寻出了个由头,将他们一网打尽,此后流民营中便不会再有保护伞了。
如此,只要君怀琅修好堤坝,其余的,就只需等着薛晏回来了。
这般想着,君怀琅这天夜里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却不曾想,第二天天还没亮,工地主管的官吏又早早来了巡抚府。
这几日,进宝都是守在君怀琅的院中,见人来了,有些不悦地开口道:“有什么急事?天还黑着,世子殿下还在休息呢。”
官吏匆匆道:“是有急事啊,还请公公通禀!前几日,便有郎中生病发热,原想着不过受寒,但接连几日都没好……不光没好,民工之中也有不少人开始发热,如今已经病倒许多了!”
进宝一惊:“这是……?”
那官员匆匆道:“有老郎中说,许是时疫啊!”
这就奇怪了。
虽说南方水灾总会并时疫一起发生,但那是因为,水灾会造成大量伤亡,人死了不及时处理,又逢阴雨,就容易使人染病。
但是金陵如今早就整顿好了,怎么还会起时疫呢?
这下,进宝也慌了,急匆匆地一路进了君怀琅的屋子,便要唤他起身。
但是唤了几声,都没有动静。
进宝心下腾然而起一股不安。
他连忙上前,匆匆掀开了君怀琅的床帐。
就见锦帐中的那人,面色潮红,呼吸炽热,已然是发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