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王安石的吐槽,并没有影响到文彦博和司马光。
第二日,司马光再度将张斐叫来政事堂。
当张斐来到政事堂时,发现对面的阵容堪比三司会审,宰相有文彦博、赵抃、司马光、王安石,同时还有御史胡宗愈、详断官齐恢,刑部郎中刘述。
张斐真不知道他们是对教育非常看重,还是防备自己。
文彦博开口问道:“张三,听说你们大宋慈善基金会打算捐助国子监?”
张斐讪讪道:“原本是有这想法,但好像这个想法是.是错误的。”
文彦博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张斐目光一扫,笑而不语。
捐个钱,把自个都捐到了政事堂,这能是什么好事吗。
文彦博立刻反应过来,笑道:“这也怪你自己,慈善本是好事,但你偏偏要参与教材的编订,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文公,这只是一个误会。”
说着,张斐又看向司马光。
文彦博道:“司马学士已经你的想法告知我等,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大宋慈善基金会打算如何捐助国子监?”
张斐道:“我们打算针对国子监,设立奖学金制度。”
“奖学金制度?”文彦博疑惑道。
张斐点点头,解释道:“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一直都遵从一个原则,就是尽量将每一文钱都用于慈善,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不会将钱直接捐助给国子监,而是设立一个奖金,专门奖励那些品学兼优、家境贫寒的学生,当然,这也不是国子监说了算,我们自己也会做一定的考察。”
众人面面相觑。
这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啊!
刘述极为惊诧道:“你们一群商人去考察国子监的学生。”
说着,他轻蔑地笑了笑,“你们有这能力吗?”
拿篇文章给你们看,你们也看不太懂啊!
张斐笑道:“这我们自有办法。”
刘述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愿闻其详。”
张斐道:“我目前的想法的是,询问考察对象平时在生活中的一些人际关系,行为举止。”
刘述问道:“学问方面呢?你们不考察吗?”
张斐答道:“关于儒家学问,我认为生活中的人际关系,行为举止,是比文章诗词更能够体现。许多人文章写得非常好,但在道德层面,却非常不堪,敢问刘郎中认为这些人是属于学问好,还是学问不好?”
刘述闭口不语。
这儒家教的不就是做人的道理么,人都不会做,光文章写得好,不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张斐又继续言道:“目前我们是打算捐助讼学,在这方面的学问,我们还是有能力去评估的。”
这话倒是充满着底气,也无人质疑,就说讼学,张斐已经用实力证明。
不服?
打一场?
赵抃问道:“你们为何将捐助做得这般复杂?”
张斐道:“因为我们害怕贪污腐败,不管是捐助进奏院,还是警署,我们都会派人监督的,这一点诸位相公可派人去调查,对于教育,我们也会保持这个原则。”
“.!”
这一反击,令在场的官员个个都显得非常尴尬。
敢情,你还在防备我们啊!
这.。
赵抃又问道:“也就是说,奖学金颁发给谁,全由你们来决定。”
张斐点点头道:“我们充分考虑到各方意见,但决定权是在我们手中。”
赵抃道:“你们这是在施恩于学生,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他们日后入朝为官,必然也会回报你们慈善基金会,这或许也是一种贿赂,你说呢?”
不愧是赵相公,还真是眼光毒辣。张斐故作错愕,过得一会儿,他才道:“是是吗?赵相公明鉴,我们只是有这个想法,没有考虑太多,也不是非得捐赠,如果朝廷认为不妥,我们可以不捐。”
赵抃直截了当道:“我并不支持这奖学金制度。”
司马光瞧了眼赵抃,然后又向张斐道:“你先出去吧。”
“是,小民告退。”
等到张斐出去之后,司马光便向赵抃道:“赵相公,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困难,总会受人恩情的,报恩也是理所当然,但品行端正之人,他们会懂得如何报答。就说国子监的学生,他们也经常拜入朝中官员门下,但这也未必是一种贿赂啊。”
赵抃笑道:“这我当然知道。”
司马光错愕道:“那为何赵相公.。”
赵抃道:“我只是吓唬一下那小子,他们会考察,我们也会监督他的。”
奖学金的考察制度,他心里是非常赞同的,因为他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小时候就父母离世,全凭长兄抚养,知道寒门学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他当然赞成这种捐助,同时这奖学金制度也能监督国子监。
国子监里面的猫腻可也不小啊!
司马光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这就是宋朝的祖宗之法在作祟,任何一个新制度,大家都会考虑其弊端是什么,然后再加以监督。
可见他们也并非是针对王安石,司马光改革,也会被人监督。
只不过司马光自己就是这么个人,故此表现地不太明显。
公检法也是相互监督。
这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很多好的建议,扯来扯去,最终都无疾而终。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这奖学金制度,还是通过政事堂的批准。
“君实,你会在意那几个钱?”
等人都走了之后,王安石突然向司马光道。
司马光瞧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王安石哼道:“你休当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希望借慈善基金会捐助讼学一事,将张三拉到你的司法改革中去。”
司马光问道:“是又如何?”
王安石笑道:“你先别得意太早,我相信张三会一碗水端平的。”
司马光又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安石道:“目前制置二府条例司,缺乏算学人才,我打算建议官家,在国子监开设算学馆。”
司马光鄙视其一眼,“王介甫,休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是借题发挥。”
他一听这算学,就知道王安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安石呵呵两声:“彼此,彼此。”
二人真是知根知底,他们甚至都算准了,如果由对方掌权,会发生怎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