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坐在桌旁,大快朵颐的啃着肘子,大口大口喝着酒。
而马天豪则是坐在一旁,碗中酒一直没有动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得片刻,他突然言道:“鲁兄,此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你们又何必再掀风浪?”
这大和尚正是相国寺的鲁斌鲁大师。
鲁斌抬起头来,瞧他一眼,囫囵吞下嘴中的肉,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拿起边上的丝帕一抹嘴,扔在桌上,打了个酒嗝,挠着头大光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想管这闲事,但我只是一个奉命办事的人,这都是老主持吩咐的。”
马天豪道:“但是张三这小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如今你们相国寺卷入其中,就不怕惹火烧身吗?”
鲁斌没好气道:“别人说也就罢了,你也这么说,这相国寺到底是谁说了算,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免役税使得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每年要缴纳数百贯的税,你说他们能咽得下这口气。而且,这可还没算夏、秋两税。
至于张三么,老子又不干违法之事,不上公堂,他又能奈我何,这输赢大家是各凭手段,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你最近不能再放钱币出去,尽量将外债也都给收回来,同时还要阻止张三在慈善基金会的任何建议,他不能用我们相国寺的钱来对付我们。”
马天豪犹豫半响,摇头笑道:“你们相国寺财大气粗,那我也只能从命,但是我并不赞成这么做。”
他没有办法,他房贷能够成功,全凭相国寺在后面支持,人家投的钱,他不能不听啊!
鲁斌当即鄙视他一眼,“甭说这些废话,你不赞成有个鸟用,当年咱们满腔热血,妄想建功立业,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差点都身首异处,这年头就是谁有钱谁说了算了,咱们这些蝼蚁,呵呵,今朝有酒,今朝醉。”
......
皇宫。
“官家,宗室一事可还顺利?”张斐问道。
赵顼觉得张斐问得有些直接,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是对自己人下手,是不是有点太过无情,只是微微点头道:“还算是比较少顺利,就连司马君实都并没有出声。”
司马光是儒家传统派,他渴望精简官吏,但一直都反对将五服之外的宗室剔除皇族,这有关亲亲之道,但是这一回,司马光也有些无能为力,因为保守派内部就有许多人,要求这么干。
只需要等火候差不多了,赵顼就吩咐下面进行宗室改革,避免宗室进一步蚕食财政。
张斐赶紧道:“官家可得赶紧一点,以免节外生枝。”
赵顼微微皱眉,“你是指粮价下降一事?”
张斐点了点头。
李豹告诉他的,这事赵顼肯定也已经知道。
赵顼道:“此事朕已经知晓,但是他们光凭放粮食,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百姓还会因此得利。到时免役税可另想办法结算,就算有些麻烦,但是他们闹过这一回,见没有效果,自也会罢手。”
张斐道:“可不见得。”
赵顼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他们这么干,可能会造成市面上的钱币恐慌,到时大家都不愿意使用铜钱,这不仅仅是关乎免役税,同时还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和危机,然后他们再将所有责任推倒免役税上,可能会令官家首尾难顾。”
光凭那些大地主,确实敌不过朝廷,但是他们可以营造出一种钱币危机,当所有人都参与进来,朝廷就会非常头疼。
赵顼眉头一皱,也意识到这问题可能会变得非常严重,“那你可有办法应对?”
张斐想了一下,“其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增加铸币,然后投放到市场上去,以此来抵消他们的放粮行为。但是我不太清楚朝廷的这些制度,故此官家还需要跟王学士他们商量。”
赵顼点了点头。
张斐又道:“可当务之急,官家还是得赶紧结束宗室改革一事,然后全力以赴,否则的话,可能到时会顾此失彼。”
“朕知道了。”
赵顼点点头,又道:“对了,有件事,朕正打算问问你,你可知道,司马君实举荐你去西北建设公检法?”
张斐讪讪道:“司马学士跟我说了,但是...但是我已经拒绝了。”
赵顼忙问道:“为何拒绝?”
张斐一怔,偷偷审视一眼赵顼,问道:“官家也想让我去吗?”
赵顼神色一敛,迟疑片刻,叹道:“西夏一直都是朕的心腹大患,朕急于改善财政,积累钱粮,就是希望可以拥有足够的财力去消灭西夏。
故此西北局势的动荡,也令朕一直都是寝食难安,若欲灭西夏,光有钱粮也是不够的,还得先治理好西北。
相较起来,这比江南是要更为紧急。”
他和王安石为何会心心相惜,不是两人都爱财,而是他们都渴望消灭西夏,收回燕云十六州。
王安石变法的主要目的,不是要改善民生,而是要动员起来,准备打仗。
张斐很是尴尬道:“这我暂时恐怕无能为力,因为西北建立公检法,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若是执行不当,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引发更大的混乱。我认为官家还是应该派一位能臣干吏前去当地。”
西北太关键了,不容有失,张斐心里也没底,当然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