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司马光都将张三视为自己的利器,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其实张斐也将王安石、司马光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有关司法改革的进程,张斐都是通过司马光去推动的,而在政策方面,张斐则是通过王安石去推动的。
只不过王安石、司马光用张斐,是比较随意,毕竟是上下级关系。
而张斐用他们,则是要多多动脑子,在动荡期间,以及他们相互斗争的过程中,用利益去说服他们。
关于厢兵政策,张斐已经跟赵顼提及,并且征得赵顼的同意,但那只是私下,表面上还是得通过王安石去推动。
他不能让朝中任何一股力量做到一家独大,因为那对于现在的公检法是非常不利的,一旦出现一家独大的现象,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公检法彻底消失,要么就是公检法一家独大,然而,这也是一条死路啊!
皇帝怎么可能允许公检法一家独大。
这王安石与张斐交谈完后,那司马光马上就过来了。
“那匹夫是否有威胁你?”
司马光面色严肃地问道。
王安石一直就支持扩大皇城司的职权,妄图用权威压制舆论,因为他知道舆论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其次这官司与他也有些关系,庭审的话,对他十分不利。
张斐笑道:“不是威胁,就只是批评家教育了一下。”
司马光却是紧张道:“你可别受他影响,这场官司对于整个公检法的影响都是非常大,是输不起的一场官司。”
张斐故作懵懂道:“这么严重吗?”
司马光先是张下了嘴,旋即又叹道:“我倒是不想给你再添压力,但是一旦你输掉这场官司,大庭长很有可能会被迫引咎致仕,虽然我们也会出声相助,但走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最好赢得这场官司。”
张斐点点头,笑道:“司马学士放心,我不会输的。”
听到这句话,司马光心中松得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胜券在握。”
说罢,他咳得一声,“那行,我...我也不耽误你,你快忙去吧。”
“是。”
回到席上,正好李国忠走了过来,二人相互行得一礼。
李国忠笑道:“想必张检控这番起诉,定是受压力所迫吧。”
张斐故作好奇道:“怎么说?”
李国忠道:“因为这场官司,你们检察院几乎是不可能赢的,我甚至都认为我们有些胜之不武。”
张斐笑道:“但愿你们能赢,免得百姓认为我们检察院作弊,打一场赢一场,这也会降低百姓观讼的期待感。”
李国忠自信满满道:“这场官司我们赢定了。”
“也许吧。”
张斐非常低调地说道。
李国忠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又寒暄两句,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边张斐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年轻的检察员周正很是不爽道:“手下败将,怎还敢如此嚣张。”
张斐呵呵道:“沉住气,他可不是来耀武扬威的,而是来试探我的。”
齐济道:“试探?”
“应该是的。”
张斐点点头,又道:“也许他跟你们一样,也不知道这场官司该如何去证明,故此他们来试探一下我,看看我是否藏着什么绝招。”
王巩笑问道:“那你是否藏有绝招。”
张斐不禁是摇头苦笑道:“哪里藏了,都已经使用了几万遍,只不过你们一直没有学会。”
“是什么绝招?”
“专业!”
“???”
......
“咳...!”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富弼回头看去,只见韩琦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悠悠走了过来,打量片刻后,富弼抚须笑道:“你这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
韩琦坐了下来,自嘲地笑道:“听了你的话,远离酒色,就盼着还能多活两天。”
“......!”
富弼呵呵笑得两声。
就你这样子,这酒色放在你面前,你也是使不懂了。
韩琦瞧了眼这阵仗,感慨道:“我如今倒是不再看好这公检法啊!”
“哦?”富弼好奇地问道:“为何?”
韩琦道:“看上去公检法似乎很是光鲜亮丽,但给我的感觉,却如那困兽犹斗。”
他可是三朝宰相,对于权力的关系是摸得很透,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他也发现,公检法对于皇权也是不利的。
任何思想不利于皇权,都将不被人看好。
富弼点点头道:“其实这种感觉,我之前也有过啊。”
韩琦问道:“现在消失了吗?”
富弼回答道:“困兽犹斗是永远都见不到曙光,让人倍感感到绝望。但公检法却不一样,在每一次冲突过后,总会让人感觉曙光照来,不像似困兽犹斗,更像似越过一个个山头,终点似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就好像那......。”
“海市蜃楼。”
韩琦先是说道。
富弼点点头。
韩琦想得片刻,“倒也没错。”
......
与韩琦一样,在坐的许多大臣,不管是支持公检法,还是反对的,其实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感觉。
其实很多新思想出来,都是在斗争中成长,但不同于公检法,那些思想之争,仅限于文人的口舌之争,公检法是直接反应在现实之中,宛如走钢丝,一不留神就玩完了。
但是院外的百姓,与他们想得却是截然相反,他们的目光中是充满着期待,他们始终坚定的相信,公检法能够还他们一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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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不但不受大臣们喜欢,更不受百姓的喜欢。
自古以来,就没有人喜欢这个机构。
......
过得一会儿,赵拚终于出现在庭长席位上,不过今日他身边还多了一名助手,正是程颐。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程颐参加的第一场庭审,虽然最近都在恶补张斐的庭审录,但真正参与进来,饶是程颐,这脸上难免有一丝忐忑和彷徨。
赵拚不是一个磨蹭的人,让程颐稍稍介绍一番此番诉讼,然后就宣布开始审理。
这只是一场单向的诉讼,皇城司并没有发起诉讼,去状告那两个厢兵,按理来说,应该如此,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应讼而已。
因为从检察院的诉讼情况来看,只要他们防住检控方的屈打成招,那就可以间接证明,那两个厢兵是有罪的,那又何必分散精力去进攻,在庭审上,多说则错。
再来就是,如果他们发起起诉,等于是皇城司就与公检法对接上了,事情都闹得这么僵,他们更加不愿意跟公检法对接,只要赢得官司,他们还是将案子交给大理寺。
作为检控方,张斐率先站起身来,道:“恳请大庭长传第一证人胡长百和第二证人邱河。”
“传!”
过得片刻,只听得院外响起一阵惊呼声。
官员们闻言,也都偏头看去,但见四个庭警抬着两顶竹轿上得庭来,竹轿上半躺着两个三四十岁的汉子,缩着肩,歪着脖子,从脚到肩固都有夹板固定,浑身包扎的如一个大粽子。
院外百姓,顿时指指点点,议论声是此起彼伏。
这个形象先入为主,导致百姓直接认为,这就是屈打成招!
忽听得一人愤怒地疾呼道:“他们这都是装得,故意博取大家的同情,前几天他们可都是自己从皇城司走出去的,哪有这般严重。”
众人偏头看去,正是那宦官李知恩,只见他满面愤怒,双目睁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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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就只有我冤枉别人,今儿你们一上来就给咱家搞这一套,咱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啊!
“肃静!”
赵拚怒斥道:“未经询问,不得擅自出声,否则的话,本庭长将命人逐你出皇庭。”
李知恩哼得一声,气愤地又坐了下去。
李国忠也偏头看向张斐,这目光中充满着鄙视,你堂堂大检控官,你跟我们来这一套,说好的逼格呢?
张斐却扬起一份文案来,一本正经道:“五天前警署请来京城最好的郎中为第一证人和第二证人医治,这是他们二人的诊断书。
他们现在确实可以下地行走,但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跌倒,同时他们的肩骨、肋骨皆有轻重不一的骨折,一旦摔倒,这后果不堪设想,郎中嘱咐他们应该在床上静养数日,但由于他们是这场官司的关键证人,必须出席,故此保险起见,我们只能是小心翼翼让他们二人抬到这里来。”
李国忠不禁嘀咕道:“至于么。”
博个同情而已,你下这么大的力气,生怕别人嫌你不够专业。
“呈上。”
赵拚立刻道。
头回上庭的程颐,只觉这庭审还真是不一样,这一个小小细节,都拿出诊断书来。
赵拚仔细看过二人的诊断书后,又向两位证人询问道:“二位证人,你们现在可否清醒的做供。”
“可以。”
二人同时回答。
赵拚点点头,又向张斐道:“检控官可以进行询问了。”
“是。”
张斐首先向胡长百问道:“胡长百,你可记得上月十八的傍晚时分,大约在酉时一刻到戌时二刻,这期间你在干什么?”
胡长百虚弱地回答道:“当时我约了邱兄在祥符县的陈家酒馆喝酒。”
张斐继续问道:“你所言的邱兄是否就是第二证人邱河?”
“是的。”
胡长百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
张斐问道:“为什么当日你会约第二证人邱河去陈家酒馆喝酒?”
胡长百道:“是因为当天咱们领了足额的月俸,所以相约去喝上几杯。”
张斐故作纳闷地问道:“足额的月俸?这里面包括奖金吗?”
“就是月俸。”胡长百道。
张斐更是好奇道:“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吗?”
胡长百道:“因为我们厢兵往年都是很难领到足额的月俸,可上个月发了足额的月俸,我们就觉得应该庆祝一下。”